但是气氛已经比刚刚和缓许多。
骆深脸上带着些微妙笑意,眼睛被正午的阳光打着,似装着桃花一般。
他放松站在车旁,并不四处打量,只偶然一抬眼,漫不经心眺望一下远方。
无论怎样看,都是个贵公子。符合他一掷十万两的身份和气质。
巡兵头心中觉得他说的恐怕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这里距离营帐很远,等到人来接,也要有一会儿。
他留下自己在内的三个人看守,其他人派出去继续巡查。
然后盯着自己手上的信,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若是真的,被韩将军知道自己看了他的信,该不会被灭口吧?
再想一想韩将军的气势,深以为然。
骆深还在原地站着,衣衫服帖整齐的包裹住修长身形,同脚下荒凉杂乱形成鲜明对比。
巡兵头绞尽脑汁想了想,决定为自己这颗脑袋努努力。
“骆公子,”他走过去,将两封信递给骆深,脸上除了草木会色还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例行盘查,还请见谅。多有得罪之处,属下向您赔不是了。”
骆深没接那信,客客气气的说:“是我们添麻烦了。待会儿若能自证身份,在下还要同您道歉。”
“不不不不……”巡兵头坚持把信往他手里推。
远处显出来个灰蒙蒙的影子,骆深一望,视线便定格在上面,再也转不开。
远处韩将宗眯起眼远远一看,脚下不由凝住。
骆深一身寻常衣裳迎着风,披风上的兜帽被风吹的轻轻摇晃,发丝跑出来几缕拂在脸上。
远远的,轻轻地,叫了一声:“将军。”
韩将宗心中悸动,不由加快脚步,几乎变成了跑。
这距离不叫距离,转眼间就到跟前。甚至来不及想些什么。
骆深绕开巡兵不管不顾向前走去,隔几步远的时候往前一跳!
被韩将宗一展双臂揽在怀里,他大手托住浑圆臀部往自己方向紧紧一收,将人稳稳的抱住了。
骆深刚要说些什么,就听韩将宗问:“你来做什么?”
骆深表情一顿,将眼睛里的笑收了。
“洛阳千里之远,路上流寇、沙匪、歹徒不计其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来做什么?”韩将宗将他放下,往后退半步拉开半臂距离。
他笔直剑眉微微上扬,眉心拧出一道不甚明显的褶。
他在生气。还有恼怒。
骆深把从见到丁锐开始,一直到此刻之间发生的事串联一遍,立刻就明白了个透彻。
而罪魁祸首丁锐已经吓得退到马车后头,诈扫一眼都看不见人在哪儿。
骆深唇轻轻一抿即分,看上去正经之中带着可怜:“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听闻前线吃紧,我来送物资的。”
他一指身后装的满满当当的车马,正儿八经的说:“若是不方便叫外人进去,那我将东西交到将军手里也算不辱使命,这就走了。”
骆深微仰着头望着他,唇角天然扬起丁点弧度,那里头包含着无数温柔和暧昧不明的情愫,看一眼就令人深陷。
“能见将军一面……真好。”骆深定定看着眼前人,视线掠过他身上外露的几处绷带,声音顷刻沉重下去:“战场刀剑无眼,你要多多保重才行。”
韩将宗一时心热,把他重新拉到身前。
那结实的身板仍旧坚硬如铁,声音却已然低软下去:“你疯了,万里路遥,你跑来做什么。”
骆深静静看着他,桃花眼中瞳仁仍旧是水雾泅染模样。
显得既疏淡又高贵。
就像人虽然在这里,但是灵魂还在千里之外的不夜城。
他整个人都与战场格格不入。
却奇迹般出现在这里,磊落、镇定、淡然。似乎又与这里浑然天成。
韩将宗伸出手,粗糙手指揣摩着朝思暮想的侧脸,那冰凉触感差点叫他眼泪掉出来。
这么金贵一个人,从小没吃过苦受过累,不远万里过来找自己。这一路奔波定然无比辛苦,还要拉着几车物资做借口。
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得人如此对待。
信任、依赖、全心全意。
敬仰、爱慕、不顾一切。
他这样勇敢。
韩将宗心都被揪成了一团。
他把那整个人往自己怀里重重一按,紧紧抱住了:“营帐这么大还腾不出来你住的地儿吗?想走到哪里去?”
心中却想:他妈的,等老子打完这一仗,说什么也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