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一般,兜然而至,如同陷入极寒之地,魏濯全身冰凉,胸口却如火烧一般灼热不堪,喉中腥味浓郁,胃部的绞痛感抽搐难耐,再也隐忍不住。
他眼睛里像藏了深渊,身子微有坠意,往后靠,抵着背后那堵冰冷的石墙,承受着身心各处激烈的涌动。
煞是精彩!这是失控到顶端了。
何敬剧烈地咳嗽,笑地癫狂:“殿下当初是如何对待九公主的,只怕是也忘光了,你向来绝情,这点小事从不放在心上。”
魏濯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拇指端压着一股狠力,声音已经梗在喉中,暗哑危戾:“你再说一遍,魏姝仪,叫什么!”
“魏姝仪,又叫阮阮,姓魏,魏阮阮。”
春雷乍响,滚滚轰声延至天边,闪电从层层乌云之间劈开,亮地刺眼,在这暗沉荒败的世界划出一道鲜明的界限,像风,掀开了她层层包裹着面孔的轻纱。
他从不好奇那层纱下的面孔,却未曾想到有一天,会以这种荒唐至极的方式知晓,抽口气,都满心满肺地疼。
怪不得漫天大雪二人初见的时候,她就揣着满心的慌乱。
魏濯伸手压住胸口,腥味越发浓烈。
地面上已然湿成一片,青石板的水波荡漾至周边泥土,渗进土壤。
江阳茂一瘸一拐地撑开一把伞,他刚才见殿下都要把人给掐死了,上前去拦,却不知一个人耍起狠来力量如此之大,竟然可以把他甩到墙上,也幸好他着地的姿势无误,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亏得须寒及时赶来,跟暗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的手指掰开,救了何敬一命。
也不算是救命,如果不是殿下最后自己松了手,何敬依然活不了。
现在想想仍是心有余悸。任谁能想得到阮小姐便是九公主?真是天大的误会,果然古今真言皆不是虚无编造的,风水轮流转,九公主曾经尝到的心酸,这下也落到了殿下的面前。
但是,两次赐婚又退婚,殿下亲自盖上九公主南下和亲旨意的玉玺,那些年九公主受过的冷脸,这种局面当真是为难解,殿下,唉……
魏濯负手站在房檐之下,看着院中那角梅树,花已败落,开地正盛的时候,她还在身边,瓮声瓮气地说:“好看的梅花,做出来的梅花饼也会好吃。”
就因为那句话,他才没把这棵树给砍了。
第一次退婚,是所谓何事,魏濯已经忘记了。
对小姑娘是平地惊雷一生难忘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极为寻常还带着些松散的一天。
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略有高兴,因为那道赐婚的旨意被魏皇给收回了,之后再也不用怕被那个小丫头缠着,只是命令身边人,说以后九公主再来,就随便打发两句男女有别之类的言语,好让她彻底死心。
可那日之后,她并没有来过,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而自己身边清净不少,不再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软糯的濯哥哥。
半月之后,纯贤皇后从南楼城墙上方一跃而下,那个娇纵非常的小丫头再也没了庇护,被禁于姝仪宫长久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同年,他去往琼州,一去便是七年之久,七年间,也不知她受没受别人的欺负。
再归来时,听说他的前未婚妻也被关了七年,幽禁在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中。
小姑娘隐瞒身份在他家中住下,跟年少时的纠缠截然相反,一次次避他如洪水猛兽,安静又乖顺,收起了那些年的碎碎念和凌厉的小爪子。
她变了许多,变得会隐忍情绪了,也变得会收敛委屈了,明明心中那么炙热的一团怒火和怨愤,在他面前愣是压了下去,佯装以前的事情从未发生。
那些忍不住的,大概就都发泄出来了,不知是冒着怎样的心情发泄的,忐忑不安,还是惶恐害怕。所以,他偶尔也觉得小姑娘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现在看来,当时是真的憋不住。
那么一个天之骄女,在他这里倒是受尽了委屈。
魏濯数不清自己对魏姝仪这个名字表现过多少次厌烦,只知道,他每表现出来一次,就将人推地更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