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婉坐在梳妆台前,听了杏芷打听回来的消息,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
都收彩礼了,这婚事便是订下了。
按大翰的风俗,一会儿她还要出去跟男方见一面。
黎婉婉抿了口脂,望着镜中那个五官明艳、眼中却没有神采的自己,平静吩咐:“杏芷,簪钗。”
杏芷也不知那日提亲的人是叶建南,看到黎婉婉这个样子,心中悲切,道:“小姐,您何故要把自己逼成这样……”
黎婉婉脸色苍白,因为才涂了口脂,艳丽的唇色配上这样一张脸孔,给人一股子绝望压抑的感觉。
她望着镜中的那个自己道:“我就是想好起来,才这样做的。”
最轰轰烈烈的喜欢,都给了那个人。她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去喜欢其他人了。
今后嫁的是谁,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即将为人妇,要把那个不属于她的人从心口处生生挖掉了。
哪怕会流血,哪怕会痛彻心扉,她也不许自己再存有一丝一毫的妄想。
那场虚妄的喜欢,会彻底结束的。
黎婉婉对着镜中的自己苦涩翘了翘嘴角。
前院那边似乎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盛装打扮的黎婉婉被杏芷引着往前厅去。
左右宾客都在夸赞她,吹嘘黎员外有个国色天香的女儿。这些话黎婉婉听过太多,她也知道都是场面话,只当是耳旁风刮过。
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宠辱不惊,可是看见对方是叶建南时,还是愣在当场。
她很想当场扭头就走,可到底还是成熟了,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要给黎员外留面子。也知道自己若是真胡天胡地搅浑了今日的纳征,那么她跟叶建南是真的再无可能。
于是她只短暂露了个面,就借口出去了,随即又命人把黎员外叫过来。
父女二人躲在偏厅,黎婉婉暴躁得只差没把自己一头秀发给薅下来:“爹爹!怎么会是那个混蛋?你怎么没告诉我提亲的是这个混蛋?”
黎员外慢悠悠道:“女儿你那天说不管是谁都嫁,提亲的就是那小王八蛋。为父就没多想……”
黎婉婉想找块豆腐撞死。
黎员外问:“你看不上这小子了?”
黎婉婉抿紧了唇道:“他是把我当物件么?喜欢就拿回来,不喜欢就扔得远远的。”
叶建南从前的拒绝让黎婉婉伤心,可那天她问一句“你把我当什么”,叶建南扭头就走,也让黎婉婉觉得自尊受挫,她喜欢得太过卑微,果然在叶建南那里就什么都不是了么?
黎员外咳嗽两声道:“这些我先前问过叶小郎君了,他说他先前,一是没有功名在身,二是战场凶险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怕误了你,才不敢表示什么。回京之后事忙,又怕你变了心意,才不敢贸然来扰。”
他上一句还小王八蛋,转口就一句叶小郎君,竟然也丝毫不违和。
“至于那日他扭头就走,纯粹是他以为你觉得他轻慢了你,所以才离开去准备提亲纳采的事宜。”
议亲南方若看重女方,都得寻有名的和夫人先去女方纳采,再准备诸后的事宜。若是男方或男方家里人直喇喇上门去,则显得轻慢。
听完黎员外一席话,黎婉婉半天没回过神来。 已是午时,黎府设了宴席,宾客们在前院用饭。
黎婉婉方才出现在前厅的时候,叶建南就看出了她脸色不对劲,招呼完宾客后,叶建南就跟黎员外提出想单独见见黎婉婉。
自从先前黎员外问过叶建南话后,黎员外对叶建南是一百个满意,也没为难自己这未来女婿,让下人领他去了黎婉婉的院子。
黎员外宠女儿宠得没边,黎婉婉的院子是整个黎府最大的院子,里面还盖了绣楼,种了上百株西府海棠,奇花异草也数不胜数。
繁花香草迷人眼,可最惹人注目的还是蹲在一片蝴蝶兰花丛里的黄衫少女。
名贵的杭绸裙子拖曳在泥地里她也丝毫不在乎,只十分卖力的拿着铲子在铲什么,额前沁出几丝薄汗,发髻上的海棠花钗因为她的动作轻轻颤动着,像极了一副名仕笔下的仕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