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镜水收拾的起劲,连平日里喜欢读的经书都要带走,信天命本想跟她说,宫里的藏书阁什么都有,不必要带着拖累。
可是话到嘴边,他终究噎了回去。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正是镜水之前去当铺典当的那一块儿,他放在了桌子上,缓缓道:“这是你母后送给你的东西,价值连城,可驱邪避凶,你只当了十五两银子,实在不该。”
镜水没说话,接过那块玉佩带上了身上,沉默了良久,才冷冷的丢了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信天命愣怔片刻,默然须臾,才苦笑一声,“你不必原谅,为师大限将至,若是你能一直恨着,起码能一直记着。”
彼时,镜水正在收拾秦楚从前送她的那些小玩意,听到这话,胸口猛的一窒!
大限将至,是什么意思? 信天命并没有跟镜水解释他那一日的话,镜水几番追问,他都不说。
离开清风观的时候,镜水拽着信天命的衣袖,咬牙开口:“虽然师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可若是你真的死了,没准我会给你烧纸。”
信天命呆愣在那里许久,似乎缓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人死如灯灭,有没有祭奠都是一样的,你烧了纸钱给师父,师父未必花的上。况且,你也不必如此幸灾乐祸,为师一时半刻儿还死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镜水听到他自己说死不了的时候,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他死的。
可是镜水想一想,或许信天命随口胡诌也不一定,她哪有那么容易死,据说,她的皇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信天命就是这副年轻的样子,如今活到了她都长这么大了,他还是这副样子。
一个老妖怪,容颜不老,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信天命的神秘之处,也就在于此,甚至江湖上还传言,信天命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的药物,所以很多人都想见上信天命一面。
只可惜,齐国的国师大人,可不是随时想见就能见到的。
就连齐国皇帝,想要见他,都得提前半个月派人去寻。
镜水除了要带上随身的物品之外,信天命还允许她带上一个人,那就是刚来清风观的花脉脉。
花脉脉一听说可以跟镜水还有信天命一起走,高兴的不得了。
然而,信天命却是一脸严肃的对花脉脉说道:“宫廷内院不比别处,里面杀机四伏,你要处处小心,不要惹祸,也不能给镜水添麻烦。你是空大夫的徒弟,医术高超,你跟在镜水身边,要好好照顾她。”
花脉脉虽然听得一知半解,可却高兴的点了点头,“我被师叔赶下了江息谷,反正也无处可去,我是一定要跟着镜水姐姐的,可是道长,你也会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吗?”
信天命像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会吧,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陪着镜水。”
花脉脉愣了一下,眸色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她随后便换上了一副面孔,拍了拍手,欢喜道:“只要道长一直陪着我们就可以。”
即便是,他眼里心里,都是镜水……
花脉脉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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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冬季,清风观门口的那颗无患子树光秃秃的,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积雪。
镜水临走之前,还上前拍了拍那颗老树。
尤记得,她小时候,还经常在这棵树下乘凉。
清风观的一草一木,皆是镜水的记忆,她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还回头多看了几眼。
信天命的声音听着总觉得阴阳怪气的,“莫不是舍不得?”
镜水嘴角微微抽动,“没什么舍不得的,走吧,我巴不得离开这个鬼地方。”
信天命带着镜水回齐国京都的时候,乘坐的是驴车。
当时镜水还好顿抱怨了一番,说信天命真是抠门,连一辆好一点的马车都找不到。
偏偏信天命的这头驴,可不比旁的驴,这头驴日行千里,比马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