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斐慢条斯理地吃了一颗荔枝,缓缓道:“你若是喜欢,一并领走。”
赵谟自小就跟赵斐在一处玩,早已习惯了他的毒舌,并不会生气,反是嘻嘻笑道:“六哥不喜欢她么?”
“下人罢了,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赵斐的语气很冷淡。
赵谟的眼睛动了动:“那你还是喜欢吧,要不然母后还会送人过来,多麻烦。”
听到赵谟这一句,赵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快晌午了,在这边用膳?”
赵谟从桌上抓起两本陆湘送过来的书,朝赵斐回了一个狡黠的笑脸,“不,我要回长信宫吃。”
起身走出凉亭。
赵斐见他跑得飞快,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桌上那些书上。
“陈锦。”
“在。”
“取笔墨纸砚出来。”
这凉亭是赵斐最喜欢呆的地方,许多常用的东西都在外头的几案上搁着。
陈锦将欢喜佛抬起来放到一旁,正欲把那些画本收起来,赵斐却道:“书放在这里。”
“是。”陈锦怔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将笔墨纸砚捧过来摆好。
赵斐看着陈锦研墨的动作,微微蹙眉:“似你这般,好墨都被你糟蹋了。”
“是奴婢手粗。”
“叫那个宫女过来。”
陈锦不解主子的意思,很快唤了盼夏过来。
“会研墨吗?”陈锦问。
“奴婢在敬事房是管文书的,经常帮陆姑姑研墨。”
陈锦道:“进去研墨吧。”
盼夏脸一红,见陈锦望了过来,赶紧屏住心神进了凉亭。
赵斐用的是延圭墨,出自徽州制墨名家之手,历来都是当做贡品送进宫。
这种延圭墨是以珍珠、白檀、鱼胶、龙脑、松烟等名贵材料制成,比许多香料还要香,兼之墨坚如玉,宫里位份高的嫔妃会拿来画眉。
陆湘用的也是这种墨,每年年节的时候,帝后都会封赏后宫,陆湘的银钱不多,但她每年都能分到几块延圭墨。
盼夏拿着墨块沾水,很顺手地就把墨点开了。
墨汁乌润,芬芳悠长。
赵斐看了一眼砚台中浓稠的墨汁:“带她下去,讲讲长禧宫做事的规矩。”
陈锦神色一凛,颔首,领着盼夏退下。 回到敬事房的时候,饭点刚过。
看不到雪瑶和盼夏的身影,骤然间觉得空落落的。
她们俩在陆湘身边呆了四五年,对她们而言,陆湘是她们在宫里最亲近的人,但是陆湘而言,四五年在她的生命里算不得什么。
陆湘想,她应当不是舍不得罢?
以往她出去办差耽误了用膳,雪瑶盼夏定然都会给她留饭。
今日,怕是不会有人给她留饭了。
应当是因为腹中空空,才会觉得失落。
陆湘在屋里枯坐了一会儿,想了想雪瑶和盼夏的未来,最后又想到了赵斐和赵谟。
“姑姑,你在屋里吗?”门外头响起小顺子的声音。
陆湘起身打开门,见小顺子领着一个脸生的宫女站在门外。那宫女的五官看起来极为柔顺,衣饰发髻一丝不苟,见陆湘出来,朝陆湘恭顺地垂眸示意。
“何事?”陆湘问。
“姑姑,这是玉漱,原来是在司礼监当差的,才学极好,爷爷想着姑姑这边雪瑶和盼夏都走了,特意给姑姑找了个得力的熟手过来,姑姑不必费心栽培立马就能用上,有什么事交办给玉漱姐姐就是了。”
玉漱看起来比盼夏、雪瑶还大一些,想来进宫多年了,显得老成稳重。
“你在司礼监哪个公公手下做事的?”
玉漱道:“奴婢平日帮封公公伺候笔墨。”
封勇礼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内阁送到宫里的奏折,都是经由封勇礼批红盖印,朝野上下都称他为“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