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气息仍是交融的。
两人隔得极近,近到让人蓦然想起昨夜那个慌乱不成型的吻。
容温的紧张显而易见,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
一手紧攥着勺子,一手无意识抓起一块奶饼。像是靠刻意给自己找事做保持冷静,敛眸闷声,直往嘴里塞。
班第凝着她呆愣愣的动作看了两眼,灰眸里掩藏得极好的紧张被翻涌的笑意冲散,连耳根的热意都褪下去了。
直到他收回手,容温才逐渐恢复正常,却一直不敢抬头看他。
班第面上闪过一丝促狭玩味。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当发现容温进食动作慢下来,班第都会刻意找理由接近她。
容温一紧张,便会僵着脸,傻愣愣的往嘴里塞东西。
循环往复,直到容温把桌案上的奶饼和鱼汤吃光。
班第把空碗收好,转身放回去时,肩膀可疑的抖了一下。
容温来苏木山后,还是第一次吃撑。
起身离开帐篷时,忍不住悄悄摸了把自己微凸出来的小肚子。
班第凭着身量高,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突然问道,“现在知道,我为何要对宝音图说,让你回来浣衣了?”
知道了,为了让她回来吃独食吃个撑。
班第言而有信,许诺容温吃完东西便带她去挖野菜。饭后,果然去找了一只篓子,一把小锹出来。
容温掂着小锹,含含糊糊道,“我不想去了。”
班第意外挑眉,他早发现,容温特别爱带着那条小奶狗去草甸上乱跑,“为何?”
容温闻言,幽幽睨了他一眼,“……太撑了,蹲不下去。”
班第唇角抽动,灰眸之中笑意藏不住。
容温忍不住瞪他,他不以为意,反倒正大光明的笑出了声——疏朗爽气,肆意不羁,与平日的冷戾孤绝全然不同,连他脑后高束的墨发,都显得更为利落洒脱了。
容温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他笑,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羞赧之余,更觉莞尔。
也忍不住弯着唇角跟着笑起来。
这一笑,倒是把先前堆积起来的,那些不便言语的微妙尴尬赶跑了。
两人对视,轻而易举从彼此眼底,辨认出了蓝天白云之下,眉目舒展的自己。
最后,是班第先收住了几分笑,两指抵在唇上,吹出一声响哨。
他的坐骑,一匹通体乌黑的蒙古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犹如一道暗影。
待马儿跑近了,他冲容温略一挑眉,伸出手,“走。”
“去哪里?”容温问着,手却已信任的先伸了出去。
“去……”班第顿了顿,两手托住容温的细腰,轻松把人送上马背,自己随即利落翻身而上,两人共骑。低头扯马缰时,下巴尖不经意蹭过容温的小辫子,班第面上笑意加深,“去一个,你会愿意记住的地方。” 马儿踏过碧草绿浪, 穿过灌木萧疏,淌过浅没半膝的小河。宝音图家那两只犹如点缀在碧青草甸上的白蘑菇帐篷, 被远远甩在身后。
五月初的草原, 天光明媚,风有些暖。
容温半捂着被风扬起来的发丝, 微阖上眼,遥望远处。
这一川草色青袅袅的土地——辽阔、安静、自由。
早已无声叙尽‘难忘’二字。
可莫名的, 容温还是很期待, 他口中那个——愿意记住的地方。
马儿径直往西, 疾驰了近一个时辰。
远远的, 容温瞧见天地之间, 有一角灼目的银白,下意识侧头避闪, 一只大手及时覆上她的眼。
画面似乎回到了她初入草原被刺那日,他带她纵马出逃,也曾用手捂住她的眼。当时,他说, “有血。”
今日, 他又说,“有雪。”
道家以一个‘缘’字,解释世间万物皆循环往复。
容温不信‘道’, 此刻却觉得这话很有几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