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絮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二舅母切莫愧疚,是念念不好,不该提起此事,大家快吃饭吧,别因我坏了心情……”
她越是大度,便越显得二太太无理取闹。老太太一记眼刀飞过来,二太太无法,咬牙取下自己腕上水头通透的绿玉镯子,套进柳念絮手上,安慰道:“念念收下舅母的赔礼,不许再难过了。”
每每提起那个与人私奔又二嫁的小姑子,老太太都会生气,二太太不晓得自己今儿被什么迷了心,非要把她拉出来与柳念絮打擂台。
平白无故令老太太对自己不满。
柳念絮摸了摸那只镯子,渐渐止了啜泣声,柔声道:“多谢二舅母安慰。”
二太太脸色抽了抽,没有说话。
若非担忧得罪老太太,谁想搭理你?别不要脸了!
柳念絮说哭就哭,说停就停,本事太厉害。老太太静静看着她表演,心里十分无奈,若当初她的母亲有这个手段,也不至于沦落到满城嘲讽的地步。
好在这场风波终于因二太太忍气吞声而过去,老太太松了口气,道:“都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莫说话了。”
再说下去,今儿这顿饭就别吃了。
柳念絮低头应了,乖巧温柔,跟刚才批评自己父母的那个姑娘相比,判若二人。
老太太心想,念念单凭着这个变脸的本领,也能自个儿闯出一条生路来。
安安静静用完早膳,收拾了餐具,众人移到内室说话,柳念絮几个姑娘都坐在圆凳上,陪老太太唠嗑。
闲话家常中,上午就过了大半,换了几次茶水后,丫鬟掀帘子进来,小心翼翼道:“老太太,姑奶奶回府了,还……还带着姑爷一起……”
说着,瞧了柳念絮一眼。
柳念絮手一顿,甜笑着的脸便耷拉下去,气氛一时凝滞。 秋日里桂花盛开,有心的丫鬟便折了花枝放在屋里,琉璃净瓶装了金黄的桂花,格外好看。这会儿桂花的香气弥漫着整间屋子,在寂静中清晰明白。
没有人讲话,连大太太二太太都一同瞧着柳念絮,眼中带了怜悯,老太太更是无言,张了张嘴想让柳念絮避开,又不知如何开口。
柳念絮似无所察觉,纹丝不动地喝了杯中茶水,含笑道:“我母亲来了?我有许多年未见过她,今儿该向她请安才是。”
老太太嘴唇翕动,沉默片刻,道:“请他们进来吧。”
浔阳侯府只有一位姑奶奶,芳名唐婉言,是老太太嫡亲的女儿,是柳念絮亲生的母亲。
这位唐家姑奶奶是个妙人,年少时候金尊玉贵地长大,生就一副艳压群芳的美貌,不少王孙公子都成了她石榴裙下客,连当年的太子现如今的皇帝都对她示好过。
可这位唐婉言姑娘,弃了无数王侯,竟背着家里人和一个柳姓书生私奔,私自成就了好事,被家里人找到时,已圆房有了身孕。
都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浔阳侯府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女孩子给人做妾,只得咬牙答应婚事,顾不得柳姓书生家中贫寒,还给他们操办了婚礼。
婚后不久,二人生下个女儿,柳姓书生才华过人,科举中了探花。这故事按话本子发展下去,本是大团圆的美事,唐姑娘苦尽甘来,凤冠霞帔见家人,可被称道了。
可这时候唐婉言不满于夫君沉迷公务冷落了自己,竟与外男勾搭成奸,还被人捉奸在床。柳书生早已今非昔比,自然不能被人这般侮辱,一纸诉状告上官府,二人顺利和离。
和离之后,唐婉言一哭二闹三上吊,闹的浔阳侯府不顾颜面去那奸夫家提亲,让唐婉言嫁了他。
那奸夫便是唐家的新姑爷,柳念絮的后爹,渭北侯孟庆阳。
柳念絮换了个姿势坐着,一双大眼睛亮若繁星,璀璨明媚,带着笑意,好整以暇等着来人。
父母和离十三载,她不曾见过所谓的母亲,更不曾与这位破坏她家庭的后爹见过面,很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同有夫之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