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人一张小脸因为持续的头痛苍白失色,眼角也微微发红,看起来好不惹人怜惜,叶知蘅只觉得一颗心仿佛浸入了酸涩的水中,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只得伸出手将元若拙拥入怀抱,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后背:“没事的,别再胡思乱想了,有我在呢。”
“嗯。”
元若拙认真地点点头,反手环抱住那人宽阔的背脊,全无防备地垂落了眼睫。叶知蘅的怀抱中有傀儡阻隔,非但冷冰冰的毫不温暖,甚至有些坚硬得硌人,但他偏生觉得坚实宽阔,飘摇不定的心不知不觉间安定下来。
不远处的段云泱与苏巽很快留意到二人的动作,苏巽仔细观察了一番元若拙的面色,不由关切问道:“若拙的气色看上去有些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唉,老毛病了,”段云泱怅然摇头,神情间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他这头痛之症是离开药王谷时便带来的,这五年里每逢春节左近便会发作,往往持续数日不曾间断,唯有借助医圣留下的云勾玉才能略微缓解一二。”
“云勾玉……是若拙平日里佩戴的那枚吧。”
苏巽眸光微凝,定睛细视,只见元若拙修长脖颈间一枚红绳悬挂的勾玉显眼分明。勾玉通体呈现出剔透的青色,其中点缀着几丝絮状的淡白纹路,望上去犹如流动的云影,正应了这枚玉的名讳。
只是说来也奇怪,这勾玉形状虽精美,却不算完整,似乎应该存在另一枚玉与之匹配。不过此玉乃医圣遗物,想来自有其神通之处,他也不便多加揣测,沉吟片刻,仍是按下不提。
二人前去慰问了几句元若拙的身体状况,叮嘱他近几日注意多加休息,便返回了车中,随队伍一道进入绍阳城内。前来接应的平昌军早已守候在城门附近,与段云泱等人会面核实了身份,便护送着众人取了条僻静的小道,返回惊羽侯府。
得知少主人即将归来,府中上上下下登时忙活的不可开交,加之此次段云泱突然离府的原因是为了挽救爱人性命,这个故事便在口口相传中变得愈发扑朔迷离。截至众人返回之日,流传最广的版本已将小侯爷的意中人描摹为草原上见者心折的绝代佳人,容貌堪比明珠璀璨,世间罕有。
因此苏巽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明所以地顶着“草原明珠”的名号入驻了惊羽侯府,并受到了史无前例的隆重接待。平日里段云泱极为活泼可亲,府中下人也并未如何拘谨,热情周到地嘘寒问暖不说,甚至自作主张地筹划了一系列欢迎活动。
至于段云泱,在回府后便被借故支到一旁,好不容易打听到苏巽的消息,这才惊觉那人已被明明白白地安排进了府中浴池,当即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忙不迭向浴池所在处赶去。
要知道苏巽尽管服下了净寰莲,身体恢复却远非一蹴而就,眼下的状况还算得上十分虚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果不其然,等他赶到雾气氤氲的水池旁,苏巽早已靠倒在池壁旁,面色潮红双眸紧闭,只怕是孱弱的身子受不住热气的蒸腾,加之室内颇为憋闷,这才抵受不住晕了过去。
他不禁又是怜惜又是无奈,急忙三两下擦净了苏巽身上的水迹,又寻了件洁净浴袍为他裹上,这才匆匆抱着人返回了自己的卧房中。
所幸他到得及时,苏巽只是昏迷了小半刻钟的功夫,便悠悠醒转过来。
被生生热晕的滋味绝不怎么好受,他费了些功夫才按捺下肺腑中的烦闷恶心感,唇角轻勾,绽开一抹荏弱的笑容:“……侯府众人当真热情的很……”
段云泱伸手探了探他前额,确认没有异样的潮热,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不无懊恼地道:“好在你没什么大碍,否则我定不会轻饶了那帮不知轻重的家伙。他们整日也不知道在府中鼓捣什么,脑子里装的净是些颜色废料,来日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想起苏巽尚未用过晚膳,段云泱取来提前嘱托厨房备好的饭菜摆在床边,又端了杯掺盐温水送到他嘴边:“他们未免也太放肆,平日里和我胡闹也就罢了,今日竟然连累你受苦,真是大大的不该。”
“不妨事,他们也是好意,赖我自己不够小心,”温热的水流滋润着干涩的喉咙,苏巽抿下小半杯清茶,顿时觉得身体爽利了不少,于是也生出几分调侃段云泱的心思,打趣道,“常言道有其主必有其仆,侯府中的僮仆活泼如此,想来与他们的主子颇有相似之处。”
“一派胡言,世人皆知惊羽侯为人君子端方,我段云泱岂是那样不知所谓的人。”
色泽浅淡的眸子眯起,眉宇间洋溢着狡黠的神采,段云泱蓦地凑近苏巽耳畔,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只对你一人方寸大乱,理智全无,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