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边碍事的人,未免太多了些。
温柔得能滴出水一般的目光,在从苏巽身上抽离的刹那,便被无尽的森冷与愤懑所取代。将人轻轻放落在身后,他右手一勾,锁链仿佛有了生命般灵活舞动起来,很快在二人面前请扫出一片安全区域。
足尖轻点地面,段云泱整个人凌空跃起,裹挟着锁链的残影向黑衣人攻去。
苏巽靠在墙壁上冷眼旁观,方才惊惧的神情早已流风散云。
眼下的情形显然不需要他插手襄助,毕竟段云泱的武功走刚劲一路,兼以内力精纯,短时间内的对峙下,难以有人能与他抗衡,更遑论这些并无杀机的黑衣刺客了。
他那条锁链也颇有玄机,精钢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与琉金组合的内里,本身坚若磐石,寻常兵器根本无法与之对抗;张弛辟易的琉金则呈骨节状附着在每一片精钢上,赋予链身绝佳的延展力与灵活性。
此时段云泱链条挥舞,去势如虹,黑衣人的刀剑几乎招架不住,边缘很快被磕碰出零碎缺口,包围圈被迫越撤越大,战意也弱了下去。
手臂轻振,段云泱掌中锁链游龙般肆意横扫,很快将意图围攻他的数人纠缠绊倒。黑衣人顿时失去平衡,手中长刀随之扬起,恰巧此时他的锁链也似乎收不住攻势,平平迎上,刀刃沿着他的衣袖划拉出一道伤痕,瞬间便涌出了血来!
而他眉头也没蹙一下,仿佛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并不存在,锁链持续掠出道道残影,直到将对方数人抽打得刀剑断折、周身挂彩,再无一战之力,才堪堪停手。
而众人见大势已去,缠斗下去也是无益,只得悻悻离开。
“啧,真是麻烦。”
钢链回缩,段云泱将表面沾染的血渍擦拭干净,这才小心细致地将其收回腰侧皮鞘内。
眸光从远遁的黑衣人身上收回,他望向苏巽,眼波似怨似嗔:“今日还好让我撞见,倘若你出了什么事,又该如何是好!”
他此时是真的后怕。
说不出是什么缘故,或许是无意间触摸到的刀茧引起了怀疑,或许是那人咯血的一幕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莫名不愿就这么放任苏巽离开。
先前在飞花居分别后,他索性借故让元若拙回府,自己则特地绕道前往驿站,见苏叶二人并未乘车离开,便留意在附近客栈周边察看。
他寻访几间客栈均未得到任何音讯,便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闲逛,不想竟发现一群行踪诡异的黑衣人飞身掠过,心底不安,于是暗中尾随在后。
西城灯火零落,加之巷道曲折,他数次险些迷失踪迹,直到在不远处发现黑衣人正将一人团团围困,这才仗义出手。
试想苏巽不过是一介孱弱小倌,如何能与众多训练有素的杀手抗衡,若是他未因不放心前往查探,眼下只怕……
“你身子不适,怎么孤身一人便出了门?叶老板又去了何处?”
“叶哥他……说晚间要去见见老友,将我安置在客栈中便离开了,”许是被他质问的语气吓到,苏巽眼神闪烁着,微微别过头去,嗫嚅道,“我寻思着身体未复,左右也是闲着,便打算去附近药店买些损伤药物,谁想到突然遇到一伙强人,不论如何也摆脱不掉,多亏段公子出手相救……”
他越说越声若蚊蚋,垂落的鬓发遮住了脸,显得面部轮廓精致而苍白。
见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段云泱哪里忍心再追问下去,只得轻抚苏巽的肩头以示安慰。
目光落在自己破损的衣衫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英挺的眉宇蹙起,薄唇紧抿,低吟出声:“嘶……好痛!”
苏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方才被黑衣人划破的伤口血液奔流,已然沾湿了半边衣袖。
常人见到这幅场景或许会惊慌失措,而他浸淫武艺多年,一眼便看出,那创口并不深,且并未触及经络,之所以血流如注,想必与伤者本人逆运真气脱不开关系。而受伤的角度更是诡异,只怕是有意为之……
此人又是碰瓷又是自伤,费尽心思扮演苦肉计,却是为了哪般?
礼尚往来善莫大焉,苏巽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得仓皇无助,忙不迭扶住段云泱血流如注的手臂,话音微微颤抖:“段公子,你的伤……”
“方才一着不慎,着了那些孙子的道,皮肉伤罢了,不碍事的。”段云泱勉力笑了笑,喘息道,“只是伤口有些深,一时难以止住血,得尽快处理才是。”
苏巽颔首,顺手撕下衣襟,俯下身来为他包扎伤口。
段云泱凝望着他乌黑的发顶,唇边渐染上丝丝缕缕悠然的笑意,低声道:“我这副模样回府,只怕元若拙那小子定要闹得鸡飞狗跳,长辈们也会纠缠不休。眼下我是个伤患,可受不了这等聒噪……不如无璧你行行好,让我去你那边休憩一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