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取的也并非这个字,充其量,也不过是让我少生妄念罢了。”
段云泱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暗自想道,苏巽怎么说也是大梁前相独子,定是被掌上明珠般宠着爱着的,起名这般重大事宜又岂能儿戏?
心中不悦,他便避开了苏巽喂来的鲍鱼粥,闷闷地道:“你怕是在敷衍我吧。”
他的语气很是幽怨,说罢还赌气似的将头偏向里侧。
苏巽见他这副模样,感到微微好笑,索性将粥碗放在桌边:“我敷衍你做甚?”
“我怎会知道。”
段云泱依旧爱搭不理,受伤后无力的身体却随着动作歪倒下去。
苏巽伸手搂住他肩膀,让他在自己身前靠得舒适妥帖,轻笑道:“怎么,这是生我气了?”
那清丽绝伦的容颜近在咫尺,气息相闻,腾腾的热流迅速泛上段云泱耳根,呼吸也随之一滞。
他眨眨眼,抿着嘴一言不发。
视线从段云泱耳后的绯红掠过,苏巽恍若未觉,只淡淡地道:
“说来也奇怪,父亲母亲疼爱我是真,却似乎格外抗拒我在外抛头露面。故而从记事起,我便成日待在丞相府内不见外人,除国宴等重要场合必须出席,其余时间未曾迈出府门半步。”
段云泱的好奇心几乎爆棚,险些忍不住询问详情,转念一想又觉得时机不当,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底,掉转话头:“那你为何能认出我的真实身份?”
苏巽浅笑着摇了摇头。
“我原在阁中有些职权,故而能对所带领新人的身份有所了解,知晓你的真名并不奇怪。况且掩饰形貌容易,变更习惯却难,你惯使的锁链、说话的语气和动作变化并不大,相识已久,我又怎会错认。”
“原来如此……”
只怕重逢的第一面,自己便在他眼中无所遁形……段云泱啊段云泱,枉你自诩聪明,可这些把式在烛阴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他不由觉得深深挫败,此时脑中昏昏周身发烫,再多俏皮话也说不出口,原本飞扬的气势陡然弱了下去。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缘故,他愈发感到那人熟悉的、纵横睥睨的风姿颇有些回归的迹象。
心中暗自恼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没那么快拆穿他身份,徐徐图之,即便是你瞒我瞒,或许能顺利抱得佳人归也未可知……
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晕眩滚烫的感受更加强烈,段云泱本能地眷恋起苏巽微凉如玉的肌肤,腆着脸蹭开他胸前单薄的衣衫,喃喃道:“那你如今武功全失,又是怎么回事?当初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你额头好烫……”苏巽感受到隔着衣衫透来的灼热温度,担忧地道,“毕竟受了毒伤,护城河水又加之污损,此时身体怕是禁受不住发起高热……不若你先行睡下歇息,以上话题我们嗣后再议?”
“不要。”
段云泱干脆利落地表示拒绝,温度飙升的面颊终于如愿贴在了苏巽胸膛上,沁凉的触感教他忍不住满足地叹息出声:“若是现在不问个明白,倘若来日你寻故推脱,我该如何是好?”
见他伤重之下执意究根知底,苏巽喟叹一声,终究是心软,在空闲的左手处凝聚起清凉的气旋,贴上段云泱热度惊人的前额:“真是……服了你。”
“想必你奉命追查我行踪,天吴早已将相关信息告知于你,当初,我与少昊接到的密令,便是潜入大梁宫廷,刺杀当今圣上。”
“此事原本仅知会了我一人,而念及皇宫内部固若金汤,任务难度极大,故而特地指派了少昊协助行事。说来也属诡异,玄霄阁以铲除作恶豪强为业不假,然而刺杀当权者,却是我在任多年首度得见……但我并未就此回绝,组织纲纪在所不论,毕竟也算是遂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吧。”
他的私心是什么,段云泱自然知晓。
不论少年时经历如何,害苏巽痛失双亲、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正是荒淫无道的先皇梁献帝。而其子与之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多年来宠信奸佞,肆意收刮民脂民膏,吏治混乱无比,天下百姓早已不胜其扰……
便是为了生灵为了己身,他不会拒绝,也不可能拒绝。
紧揪的刺痛棘刺般横亘在段云泱心间,被热度灼烧的双眼微微酸胀濡湿,涩然道:“我懂你意思……那后来如何了?”
“不久,在线人襄助之下,我与少昊熟记了皇宫巡查兵力的配置与各色楼舍的所在,并趁中秋国宴、宾客盈门之时潜入宫内。一切进展顺利,按照事先探听的讯息,梁帝辞别来访宾客后,便会返回养心殿歇憩,身边随行不过亲卫数人,入房更衣时更会屏退左右,如此,正是动手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