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内侍刚刚被总管赏了两巴掌,他手上还沾着面粉,脸颊浮现出通红的五指印,眼泪在眼眶中打了好几个转,硬是没敢落下来。
“手脚蠢笨的玩意,和个面都能砸了碗,滚去后头洗菜。”总管嫌恶地冲他啐了一口:“今日可是个大日子,再这么不长脑子,小心你的小命儿吧。”
小内侍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头埋得低低的,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往后院走了。
手头的活儿忙乱且杂,管家骂完人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趾高气昂地又往别的院去了。
御膳房人来人往,谁也没注意一个小内侍悄无声息地绕过了人群,瑟缩地从后院的侧门走了出去。
今日宫门大开,各家的皇亲重臣皆要入宫,宫道上往来的侍女随从比往常多了一倍有余。小内侍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脚步不停地顺着宫道往北边去了。
北城是禁军府衙的所在,小内侍离着老远便被人拦住,他畏畏缩缩地抬起头,飞速地瞥了那拦路的禁军一眼,两人在转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内侍哆嗦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对方。
“……各位军爷辛苦了,今日大喜,普天同庆。”
这句话显然超出了小内侍的能力范畴,学话都学得磕磕绊绊,死死低着头,下巴恨不得杵在胸口上。
那拦他的兵士用手一捏布包,摸到两块半细长的骨头,心下了然,呵斥道:“行了,这没你的事了,滚吧。”
小内侍被他吓得一个激灵,忙答应着走开了。
银汉门离下次换岗时间还长着,那兵士将布包往怀中一揣,转身往禁军府衙走去。
过了午天便阴沉下来,临到了申时二刻,天已经阴的近乎黑了下来。
天气不好,自然许多乐子都没法找。一些有心的世家子弟便会去些朝中相熟的人往来聊天,庄易向来是玩儿可以,对应酬却避之不及,连着拒了三波人,最后在长乐宫侧殿的花厅里找见了庄奕贤。
庄奕贤正与户部的几位大人说着话,庄易一步三挪地进门,先冲着几位老大人施了礼,才规规矩矩地站在庄奕贤身后装漂亮花瓶。
几位老大人见了庄易,自然要将他从头到脚的夸一夸,最后再夸赞庄奕贤一句后继有人,直听得庄易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庄易光知道生辰宴不太平,却也一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江晓寒话又不说明白,高深莫测地将什么事都往心里一埋,直接导致庄易这一趟心里直打鼓,看谁都不像个好人。
几位老大人不动巍然如山,说完了商行说水路,说完了水路又在说庄家新辟出的丝路生意,硬生生说得庄易双腿打颤,才心满意足地捻须起身,说要去旁的地方溜达一下,松快松快筋骨。
这几位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大人一走,庄易顿时像没了骨头一般往庄奕贤身边一坐,伸手捞过茶壶灌了一大口。
“爹。”庄易满脸不高兴,把茶几上的点心茶壶统统往旁边一推,才探身过去凑近庄奕贤,神秘兮兮地说:“江晓寒跟您说了没?”
“说什么?”庄奕贤斜了他一眼。
“陛下到底怎么想的。”庄易声音压低,像是个做贼的:“真是宁煜当皇帝啊?”
“不可胡说,天子威严,岂能容我等草民置喙。”庄奕贤轻斥了一句:“这等大事江大人怎么会与我细说……他只是传信给我叫我躲开这场生辰宴。”
“那您怎么没躲开?”庄易问。
“还不是因为你个小兔崽子。”庄奕贤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大张旗鼓地进京,我若称病,你就得自己赴宴了。就你这个能耐,若是叫人招了去,你连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
庄易自知理亏,不情不愿地坐下,还不死心地试图替自己辩解:“我担心您……还有江晓寒!”
庄奕贤哼笑一声:“担心我俩?再添十个你,也轮不到来担心我俩。”
“爹自然是英明神武,阅历丰富。”庄易连忙顺杆拍起了这个马屁:“我不是担心江晓寒一遇大事就犯糊涂吗。”
远在江府的江大人忽而觉得耳根发烫,他一边腹诽着不知又挨了谁的骂,一边抬手揉了揉耳朵。
颜清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舒服?”
“没有。”江晓寒冲他安抚地笑了笑:“好着呢,程公子妙手回春。”
江晓寒半个时辰前便吃了那药,现下药劲儿正缓慢地起效,身上的伤确实感觉没有先前那样疼了。
颜清忽而想起了什么,随口道:“话说回来,程公子这几日问过我,说谢小将军这些日子一直没个音信,忧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