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半柱香之前,原本能听见的吆喝声与人声都开始越来越远,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消失了。
这条路安静的反常。
江晓寒脚步一顿。
原本阴沉的天气又开始落下雨来,细如绵针的雨无声无息的浸透着这偌大平江府的寸土寸瓦,随处可见的玉兰树被雨打湿,馥郁的香气散在空气中,轻飘飘的勾中了被颜清忽视的记忆。
温醉那次不怀好意的宴请。
玉兰香令颜清想起了温府那晚的花厅,他与江晓寒同去赴宴,当时温醉虽然开了好酒,但也准备了上好的茶用以佐宴。杯中沉浮的绿茶香气,与今日的碧螺春如出一辙。
因他看不惯温醉,所以那日的茶他一口未动,是以方才虽然觉得那茶香气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思及此,颜清骤然一惊,抬手便想去拽江晓寒的肩膀。
“江”
那掌柜的不知是否听见了动静,电光火石间突然发难,转身时袖间寒芒一闪,一柄短刀霎时出鞘,直奔江晓寒面门而来。
江晓寒暗道不好,却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拼力抬扇一挡,短刀噌的一声架在了他的折扇上,在扇骨上留下一道可怖的白痕。
颜清那令他不安的预感终是应验了,他与江晓寒之间不过只差三步,却丝毫不能再近前。
他余光中一抹寒光兜头而下,只见墙头上覆下一张绳网,绳结处裹挟着锋利的刀片,江晓寒被那掌柜的用刀逼在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颜清进无可进,只能一咬牙,足下一点飞速的向后掠出几步,才好歹没被绳网所困。
然而此处像是早有埋伏,七八个黑衣人从墙外翻过,踩在落地的绳网上,硬生生将江晓寒与颜清隔绝开来。
小路实在过于狭窄,颜清前后皆站了三四人,哪怕赤霄剑在手也无法立时三刻去到江晓寒身边。
颜清微微侧身,将背后空门护好,才冷声道:“让开。”
另一头的江晓寒自然也看到了那要命的绳网,早在绳网落下的一瞬间便咬牙使力,反手架开短刀,将那掌柜的逼退两步。
然而那中年男人武功竟丝毫不输于江晓寒,一柄短刀在游刃有余,在这狭窄的小路内与江晓寒过起招来竟一丝也不逊色。
可江晓寒毕竟受过伤,加之手上没有武器,只有一把不顶用的折扇。百十招内或许还能应付,但他心知肚明,若时间久了他必定要输。
心念电转间,江晓寒一把打开折扇,用扇骨夹住迎面而来的刀刃,反手一握,将短刀的刀刃硬生生别死在了扇骨中。
中年男人用力一撤手,折扇发出刺耳的尖鸣,扇面被锋利的刀锋搅得细碎,却硬生生没被他抽回手去。
他是真的存了杀意。江晓寒心下一冷。
江晓寒与那掌柜隔着一柄折扇四目相对,对方左手袖口一抖,江晓寒几乎同时抬手,硬生生绕过对方看护的脉门钳住了对方的小臂,那掌柜微微眯眼,试着用力,却发现指尖那张刀片再不能近上一寸,两人顿时僵持在原地。
“江大人。”
令他没想到的是,反倒是那掌柜先开了口。
“有些东西,不属于大人,大人若是拿了,便是杀身之祸。”他眼神阴鸷,死死的盯着江晓寒:“殿下看中您的才能,所以大人还是乖乖将东西交出来,如此我便不必为难大人,也好回去交差。”
温醉丢了东西,江晓寒想。若不是实在不合时宜,他几乎都想笑出声了。
但他显然不会问什么东西这种蠢问题,他只是冷笑一声,满眼不屑:“温醉连条看门狗都当不好,丢了东西不知道去跟主人摇尾乞怜,倒是学会自作聪明了。”
对方一愣,不明白他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原来温醉向来是这样替殿下办事的。”江晓寒压低声音,嗓音冷的像一把刀:“怪不得四殿下在京中要处处被三殿下压上一头。”
“大人不必故弄玄虚。”男人很快回过神:“江大人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在京中谁人不知。今日大人不如好好的看清形势,将东西交出来,保不齐以后还有同朝为官的日子。”
颜清离江晓寒之间不过隔着三四个人,自然将这些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有心速战速决去帮江晓寒一把,却被这几个黑衣人缠的无法脱身。
他们似乎早有命令,仿佛并没有将二人拿下的准备,只是死死挡着颜清。这路口太窄,颜清空有一身武功,却一时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肩上的伤隐隐传来钝痛,江晓寒的鬓发被雨打湿,冷汗混着雨滴从下颌滴落在刀锋上,绽起一朵清亮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