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妈用投石机?”斥候首领灰头土脸地被两个属下拽着跑,他看着天空中再次多出的两块阴影,忍不住破口大骂。
投石机是攻城器械,再厚再结实的城墙被砸一下都要掉一层墙灰,这破客栈来一块就完了,还接二连三?
斥候首领一边怒骂,一边目眦欲裂地看着身后的废墟。
他的属下没有全部逃出来。
客栈前面虽然全塌了,但只要没被石头砸个正着,都还有一丝生机。
斥候首领甚至已经看见自己几个属下摇摇晃晃地扒拉开柱子跟碎砖,拼命往这个方向跑。
“轰!”
第二块落石带起的烟尘,遮住了众人的视野。
斥候首领双目通红,同时理智也回来了。
——齐朝水师再怎么能耐,投石机抛出的石块也不可能打过江,而这种攻城器械只有军队才有。不管是私养的死士还是江湖草寇,基本都不会有这种东西,因为太大了,就算带轮子的投石机也不容易携带。
“圈套!全是圈套!”斥候首领嘶吼着。
客栈就是一个陷阱!黄六、被他们抓住的接头人、水师布防图都是陷阱的一部分,引得他们斥候营渡江来到这处破客栈,然后在他们抓住黄六试图追查指使者的时候骤然发动袭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疯狂奔逃两里路,直到看见波光粼粼的江水。
这一路上他们感觉着地面不断的震动,大石一块块地下落,似乎正追着他们。
好在石块不可能无止休地砸,巨石算是一种军用物资,要靠人力水力运输的。
陶娘子喘着粗气,感觉到脚下的震动终于停止,这才慢慢转头。
客栈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可是不用看,也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
陶娘子双腿发软,坐倒在地,一行泪随着眼角滑落。
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如果不是你们碍事,我的弟兄不会死!”斥候首领捏着刀,带着所剩无几的蒙面人怒目而视。
陶娘子周身气息立变,直接跳了起来讽刺道:“怎么着,怪我不老老实实被你杀,让你们耽搁了时间,没能及时杀人灭口夺回水师布防图离开?”
这时后方夜幕里缓缓走出一人。
“……抢走布防图的人是我,不让你放火的人也是我。”
斥候首领猛地转头,对上了孟戚冷冽的目光。
墨鲤站在孟戚身边,他身后是哆嗦得无法站立的老妇跟幼童。
“把你拖在客栈里的人是我,救了你一命的人也是我。”孟戚一字一句地问,“如果你一开始放火,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斥候首领一噎。
天干物燥,江边风大,风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在夜里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靶子。
——只会让投石机更容易命中。
斥候首领想到这里,差点咬碎了牙,他难以置信地反驳道:“胡说,荆州的龟孙子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暗沉的夜,月光被飞舞的烟尘盖得模糊不清。
众人几乎看不清孟戚的神情,只听到那令人脊背生寒的声音:
“是么……那就得问你下命令的时候想什么了。”
一阵死寂,只有风吹芦苇荡发出的沙沙声。
斥候首领为何下令放火?从某方面来说,他也不是很想知道偷盗布防图的人主使者是谁,就如他之前说的会干这种事的只有荆州驻军。布防图很重要没错可别人得了没用,这次任务的重点是追回布防图,不是抓主使。
杀了黄六,烧光客栈,最简单最粗暴也最直接,可以除掉所有可能看过布防图的人。
“……齐朝的兵丁不想打仗,将领不想打仗,你们也是。”孟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敲在众人心头。
他冷冷地问,“有什么比放火更简单的办法?”
只是杀人,不一定能找回布防图,没准黄六还绘了副本,烧光才万无一失。
斥候首领会放火一点都不难猜,或许幕后之人还在奇怪为什么火一直没起,最后等不及了,怕时间拖久了齐朝斥候营的人都撤了,索性直接发了投石机。
“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斥候首领脸色变来变去,直接把孟戚跟幕后主使划归到一起。
“蠢货。”陶娘子小声嘀咕。
如果孟戚心怀叵测,会坐在客栈吗?任他武功再高,还敢对上投石机?
乱箭无眼,何况投石机。
孟戚只是在惊变发生的很短时间内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而已。
斥候首领怒目而视,陶娘子怡然不惧。
孟戚懒得理会,直接问:“你们的船在哪里,想要活着,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斥候们一阵迟疑,陶娘子忍不住跺脚骂道:“飞石是从我们后方来的,那里就是荆州军营,所以我们本能往江边跑。你以为江边就安全?你以为想要砸死我们的人猜不出我们的去向?我们逃跑时一块块飞过来的石头是怎么回事?动手的人对这里的地形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