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起身了?”老太后捻着佛珠,晒着初晨的太阳,指了指面前一张梅花矮几,道,“院子里头太阳好,你出来坐着,与咱几个一道进早膳吧。”
“谢过太后恩典。”朱嫣谢恩罢了,定睛一看——大清早开始,吃的就全是斋菜了。
瓯姑姑将哈巴狗儿从椅子上抱下来,放到了太后跟前,将位子腾给了朱嫣。她抿了抿唇,端端庄庄地坐下来。
人才坐下,朱嫣便察觉到三道目光刷刷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分别来自太后与两位太妃。
“丫头,你叫阿嫣,是吧?”老太后搂着哈巴狗儿,率先开口,“今年多大了?属什么的?你父亲是朱家哪一房的?母亲又是哪一家嫁进去的?”
瘦削的静太妃第二个开口:“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读过什么书?家里给你说亲事了没有?女孩子大了呀,总要留只眼睛多相看相看男人。要不然,一眨眼的功夫,回过神来,京城的好男儿都被挑光了!”
静太妃说罢了,丰腴的舒太嫔紧跟道:“这丫头人在宫中,想必先前是做女官的。也不知做了几年了?是伴读还是司局的?月银几许,在陛下跟前露过脸没有?”
“家中几个姊妹?”
“兄长从何阶之官呀?”
“家中可有分二三四房?家业几何?”
“小妹婚嫁否?”
“长姊婚嫁否?”
朱嫣听得头昏脑涨,几乎要答不过来。
这是什么阵,她怎么没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老太太的迷魂阵,又称年夜饭之阵。 饭罢, 几位老太太也不念经了,在前厅里支了张牌桌。老太后抱着哈巴狗儿, 一边顺着哈巴狗那白霜霜的毛, 一边问朱嫣:“丫头,叶子牌会不会打?”
朱嫣老实道:“会一点点, 在家中看亲眷玩过, 知道些三六十贯的。”
“行,那今日就不叫金瓯上桌了。”太后扬了扬手,叫瓯姑姑退下, “朱家丫头坐上来,与咱们三个老尼凑一桌。”
朱嫣心底一咯噔, 人有点傻。这叶子牌她确实会玩一点, 在家中看着祖母与姑婆玩过, 但她自己却不大上手;真要摸起牌来,恐怕会被这几个老太太杀的片甲不留。
但老太后却不管这么多, 将哈巴狗放在膝上, 招手就要朱嫣坐上桌, “金瓯不大会玩牌, 每次上桌都拘谨,太没劲头。”老太后慢条斯理说着,尾指上的金护甲耀耀生光。“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坐上来!”
朱嫣无法,硬着头皮坐下了。几个太妃相继伸出手摸牌,在自己面前垒成一座小城墙,如烽火瞭望台似的。静太妃大概是摸了一副极好的花色, 嘴角笑得都要翘上天了:“玉麒麟在手,怕是要对两位老姐妹不客气。”
老太后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没来由的,怎么把牌说出来啦?不定庄家,你也这么傲!”
舒太嫔抚了抚鬓边白发,一边哗哗地搓牌,一边拉起家常:“我瞧这姓朱的丫头手生的很,根本不是个打牌的料。太后姐姐怎么没来由的把她要过来住?人忒小,不懂我们老太婆的事情,还是个姓朱的!”
太后从瓯姑姑手里接过茶,白了一眼舒太嫔,道:“你当哀家想呀?还不是络儿来求的。哀家这孙子前十来年受尽了八面的委屈,哀家听了就心疼,又哪里好意思回绝了!”
舒太嫔打了一张九百子:“太后姐姐倒是仁善,还敢去管五殿下的事。妹妹早听说这五殿下的事儿烫手,碰都不敢碰的。早两年有堂上当差的,看不过眼那五殿下活的凄凉倒灶,特地递了奏折到陛下跟前,不是被陛下骂的狗血淋头,还被打发出京了?听说了这事后,我更是问是都不敢问了。”
静太妃搓一把牌,笑呵呵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舒妹妹有小半年没出去,不晓得外头变天了。先时不是说五殿下是宫女生的?如今翻了案,说他生母乃是纯嘉呢。这可当真是地虫褪了壳儿,翻身登青云。”
舒太嫔一听,瞪圆了眼,牌也忘出了:“哪个纯嘉?”
“还能是哪个纯嘉!”太后恼着,拍了下舒太嫔的手,“快打呀,出的什么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