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纯嘉的账摆在那里,这事儿是想都不要想的。她如今能留着个后位,已经是冬日前最后的风光了!等朱敬观说动群臣,答应令络儿做太子,再迎娶朱家的女儿,那这个皇后也就不必留着了。
皇帝正这么想着,另一头的皇后已然笑道:“臣妾以为,五殿下李络才学兼备,又有德仁,还是纯嘉皇贵妃之子,最合太子之位。”
——五殿下李络才学兼备,又有德仁,还是纯嘉皇贵妃之子,最合太子之位。
席下的秦元君陡然抬起了头,目光震惊,不能自已。
“这…怎会这样?!” 朱皇后竟然有意推举李络为太子。
此言一出, 朝臣皆有些愕然,不由面面相觑。但因今日乃是行猎之宴, 并非是庙堂朝上, 因此,谁也不敢接话, 掺杂进这等国储大事。
朱皇后会挑今日说这些, 那是因她乃后宫妇人,只能在今日说。她原本尚在前朝有些喉舌,可叫兄长族亲上奏于陛下;但近来宫中波谲云诡, 朱家与皇后闹得有些僵,她显然是再无能力于前朝掀起风雨了, 便只能挑在这种不合宜的宴会上进言。
而群臣们则不然。
立谁为太子, 大可留到前朝上说, 不必在此时碍陛下的眼。因此,谁也没有接话, 宴上一时寂静无比。
皇帝沉默一阵, 接过朱皇后奉来的酒盏, 道:“你倒是有心了, 不推淳儿为太子,反倒推络儿为太子。”
朱皇后笑道:“络儿有贤才,臣妾又岂会看不到呢?”
她这番话,恰恰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他也正是如此觉得的。
已经长成的三位皇子中,大皇子李淳太过平庸,且犹如朱皇后的操线木偶。他若登上帝位, 恐怕这江山社稷将会落入女流之手。
而二皇子李固又是个纨绔之徒,烂泥扶不上墙;平日里看在裕贵妃的面子上宠爱一番也就罢了,不可当真将江山交到他手上。若是裕贵妃不服,他自有法子叫她闭嘴。
唯有李络,既是纯嘉所生皇子,又富有才华文采,心思也缜密慎重。最重要的是,够沉得住气。光是这份忍耐与魄力,便是他的两位兄长无法比拟的。
皇后若当真愿意退让一步,承认络儿适合做太子,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强硬了这么多年了,以后能弓起身子来做人,明白何为“夫为妻纲”,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朱后似是察觉到皇帝所想,淡淡一笑,叹气道:“陛下,臣妾从前只顾着嫡长的身份,因此看中淳儿,如今方惊觉任人当贤的要紧。且这么多年来,宫中没个太子,诸多皇子尊卑不分,臣妾要操心的事儿也多了许多。臣妾老了,怕是没用了,只想歇歇。”
这番话颇失国母之范,却显露出退让与放手的意思来。皇帝眯了眯眼,心底忽没了先前那种急欲废后的焦躁感。
“皇后,这话便是你的不对了。”皇帝慢悠悠道,“为国母者,岂可说‘无用’二字?就算朕当真令络儿做了太子,这后宫里需要你的地方还多的很。你若想要休息,等回头朕与礼部将立储君之事商量妥当了再说吧。”
众臣闻言,不由皆面色一凝。听陛下这话,看来确实是有意立五殿下为太子了!先前还只是传闻兜来转去,如今却是陛下金口御言,八成是真的。
群臣们不由皆抬头,望向一旁的五皇子李络。他坐在侧席上,安静听着帝后之言,面色沉静,无波无澜,仿佛在听着旁人之事。若是换做其他皇子,恐怕早已露出惊喜之色,他却如置身事外一般,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皇帝的话落下后,宴席之间一片寂静,谁都不敢进言。
但偏偏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裕贵妃按捺不住了,她秀眉一挑,声音尖尖地响起来:“陛下!五殿下的年纪可比固儿要小得多。若是按照长幼秩序,咱们固儿为何不可为太子呀?”
眼看着裕贵妃便要和平日里闹脾气要绫罗珠宝一般闹起来,皇帝脑仁一疼,道:“可不要再闹了。今日是家宴,别提这些有的没的。去瞧瞧马匹箭支可都准备好了?也差不多该放猎开赛了!”
裕贵妃不服,还想撒撒娇,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下太子之位,皇帝却是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让苗公公去擂比赛开始时的那一记响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