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声色淡淡道:“想必是先前那十余年的冷待,叫太子无法释怀吧。”
李淳所说之事,叫皇帝蓦然心虚。
纯嘉死后,他恼恨纯嘉令他丢尽了脸面,因此,对纯嘉疑似与外男私通所生的血脉不闻不问。或是说,故意留在宫中任人欺凌。每每听闻李络如何受辱,他心底竟有一种无端的快意。
——纯嘉背叛了他所生的孩子,双脚残疾,受尽耻辱。想必她在地下,也会懊恨不已,质问自己为何要辜负君王。
若是李络当真记恨着这些事……
这…
也并非不可能。
皇帝心虚起来,顿觉得双肩有些发冷。他知晓李络极有才能,他若当真要逼死自己,那定有千万种方法。更何况,他本就是那种忍辱负重蛰伏十数年之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父皇,莫急。”此时,李淳宽厚的声音响起了,“儿臣会一直效命于您。儿臣自幼承蒙父皇教导,与太子是决然不同的。”
皇帝的面色一凝。
他倏然想起,身旁的李淳,正是李络正名之前,他曾最为宠爱的皇子,也是他原本想立的储君。虽说平庸了一些,却是身正仁德的嫡长子。
皇帝的心思,微微动弹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种权谋太苦手了,可已经到快要结局的地方了,必须得把剧情线写完了55555
写完这点皇后李淳倒台的戏码,就再也不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嫁人恩爱! 废东宫的诏书已写好, 陈于案上数日, 却始终没有印下玉玺, 公之于众。
皇帝每每端详此诏,便会心生疑窦。
络儿当真会反吗?此一切, 莫非全是旁人的阴谋?
这般反复叙说, 心间亦会有所动摇。久而久之,便想要将这已起草罢了的诏书尽数毁掉。桌案旁点有烛火,他便将丝绢凑至了火芯旁。但焰芯一摇,他陡然又想起过去十数年的往事,欲烧掉诏书的手就此僵住。
他有多少心虚, 待李络便有多少疑心。
再三犹豫, 终究是没能毁掉旨意。
“父皇。”大皇子李淳的嗓音,自帘外传来,“您心思忧烦, 已有多日。如今恰好天晴雪净,不如出门一赏冬景罢。”
皇帝正是心烦意乱之时, 闻言便拂袖而起,道:“也好。”
虽说只是赏雪, 但皇帝近来疑心重, 身后亦带了不少太监随从。而李淳却一切从简, 只带了一个年轻太监。
父子二人跨出殿外, 门前正是一片白雪皑皑。放眼望去,纯白之色压于琉璃瓦上,尽显贞洁之姿。纵使已心烦数日, 甫一望见这片冬日风光,皇帝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还是往年好。这等美景,便该去后宫坐坐,看年轻宫妃在梅树下打闹。
“去御花园看看吧。”皇帝负手,对身后的宫侍说道,“虽不知有没有什么花,但兴许是能看到不错的人的。”
苗公公为皇帝拢了拢黑羽的大氅,笑道:“御花园中有几支新梅,如今刚长了花苞,正是俏丽的时候。”
皇帝闻言,难得地笑了起来:“刚出花苞,有什么看头?一园幽梅齐齐同绽,那才叫赏心悦目。”
李淳道:“所谓‘冰骨清寒瘦一枝。玉人初上木兰时’。一枝瘦梅,也未有什么不好的。”
皇帝听了,点点头,淡淡道:“嗯,也是有理。这句诗朕听过,有那么几分意思。”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下了玉阶,向着御花园行去,身后宫娥持香炉玉钩,长长一列,浩浩荡荡,甚是热闹。皇帝慢行几步,不免又想起烦心之事,叹道:“虽已派军前往近北,可终究不知洪致庭到底欲如何,络儿又身在何处。”
李淳低声安抚道:“父皇不必烦忧,您有龙相护佑,理应事事化吉。至于太子,谋逆不孝之徒,迟早为天道所诛。”
皇帝听他言辞,眉间颇有些不快。就算如今流言纷纷,他也不想尽信。只是李络始终没有书信递回解释,难免叫他犹豫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