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她与皇后早已闹过不知几回。茶杯瓷器,全部尽碎;嘶哑哭闹,也都无用。起初皇后尚有怜惜之心,还会与她一并埋头呜呜哭泣,暗诉不易;后来,皇后便冷了心肠,让福昌公主仔细思量一番兄长的处境。
真是笑话!兄长的处境?她为什么要思量兄长的处境?!
兄长要做太子却不得,那是兄长自己窝囊废,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凭什么要牺牲她的一生,来成全哥哥的荣华富贵?!
可她的母后,眼里偏偏只能看到李淳这个儿子。她各种蛮闹全无成果,无奈之下,差点就认了命。恰在此时,齐知扬来信了。
他在信中说,皇帝对这桩婚事不会坐视不理。皇后虽与洪致庭达成协致,却是不敢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说的。但凡皇帝听见了一点风声,那便是满盘皆输了。
这是福昌第一回 收到齐知扬的信。信上的字迹清瘦文雅,却又暗含铁画银钩,铮铮有力,正如齐家那位风骨温雅的小公子本人一般。
她痴痴地手执信件,在床榻上瑟缩许久,一时有些舍不得将信放开。虽反复将信件读了又读,可她也没下定决心按照齐知扬说的那样去做。
福昌虽骄纵,倒也明白若是将此事说出去了,那便是皇后与太子的死期。勾结洪致庭这等罪名,绝不可轻饶。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身为皇后的亲生女儿,也只会跟着皇后一起倒霉罢了。
就在她万念俱灰,打算放下齐知扬之时,对方却打着给贵妃请安的名号,亲自入宫,约她于梅林相见。一番细谈之后,福昌公主已全然改变了心意,此刻目光灼灼,直奔御前,亲口将自己的生母所谋划之案大声道出。
纵是皇帝毫无相信之色,叫两旁的太监上来拦她,她却没有退走之色,而是愈发上前了。
“父皇!!”她又大声地吼。
“殿下,您回去吧。”两旁的太监急匆匆地伸手拦她,苦心孤诣地劝道,“何必在今日来触碰陛下的霉头呢?有再大的事儿,也得改日来。”
福昌怒挣一下,狠狠推开了右侧的太监,大声道:“与洪致庭密谋造反之人,根本不是什么太子殿下,是母后!这一切,都是母后的阴谋!儿臣有证据!”
她已无退路。在御前喊出了这些话,便是已做好了准备,要与岐阳宫一刀两断,和母后与皇兄割断关系。
此后,她再也不是皇后的女儿,大殿下的妹妹。
齐知扬说了,他不过是畏惧这层身份。但凡她不再是皇后之女,齐家一定愿为他求娶她。
为了这句话,福昌愿意拼死一搏。
玉台之上,原本迟迟欲走的皇帝,终究是停下了步子。他侧身,冷冷道:“证据?你能有什么证据?”
皇帝的面色发冷,眼中寒意如刀。福昌公主不曾见过父亲这一面,一时有些胆怯,喉中吞了口唾沫。但很快,她打起精神来,惨白着面色道:“母后…母后为了拉拢洪致庭,决心将我许配给他。只要太子身死,我便要嫁给洪致庭为侧室。洪家的求娶之礼,早已到了我手里!”
说罢了,她胡乱地摸了摸袖口,掏出一封信并一支金钗,虚虚一递。
她握有信封的手指,在冬日的寒风里簌簌发抖。
婚事还未提至明面,洪致庭便已对她势在必得,特地修书一封寄来,说自己在北地要为公主修建殿宇。字里行间,洋洋得意,让福昌十分恶心。
他便是仗着自己是女子,只能依靠着母后、绝无跳出母后手心的可能,才敢如此肆意妄为、胆大行事。但洪致庭永远不会想到,齐知扬与她心心相印;除了岐阳宫,她还有别的归处。
“哦?”皇帝打量着她发抖的手,对苗公公道,“去,把公主的证物拿来。”
皇帝倒是还不大信,但一旁的李淳已开始发了慌。
“胡闹!”他身体一横,挡在了苗公公下玉台的阶梯上,怒斥道,“福昌,你休得胡言乱语!母后什么时候将你许给洪致庭了?你这是被齐知扬蛊惑了,开始胡说八道了!”罢了,转身对苗公公低吼,“苗公公,此事荒唐,还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