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昌殿下,我只是偶然至此,绝非有意冒犯您。”齐知扬的语气苦不堪言。他一个劲儿地后退着,小声道,“还请殿下不要计较,我这就出宫去。”
“齐知扬,你给我说清楚了!”
“福昌殿下,还请高抬贵手!”
听着二人争执的声音,朱嫣的脚步都不敢动了。
看起来,这当中是出了什么岔子,以至于福昌殿下竟与心上人争吵起来。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出去触霉头。
福昌与齐知扬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忽而听得附近林中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梅林禁地,是谁擅闯?!”
这声音好不耳熟,威严中带着薄怒;林间的所有人,俱是齐齐一惊。
伴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便有一袭明黄身影自林间缓缓步出。老太监手里的风纱灯笼亮起来,映亮了来人衣摆上的九爪戏云龙。只见当今天子一脸恼色,正望着黑魆魆的梅林子里。
朱嫣心底惊跳,道了一声“完了”。
皇帝今年四十几许,正是壮年茂盛之时,满面天家威严。他本就身形高大,看谁都如神座俯视,更是叫人不敢抬头。
“出来!”见林中胡闹的人不肯现身,皇帝的嗓音又添一分怒意。
朱嫣知道,若是此时没人出来认了擅闯梅林、惊动帝王这桩罪,此事无法轻了。而现在的福昌公主,应当已经在林子深处吓得不敢动弹了。
她咬了咬牙,缓缓走出了藏身之地,于灯笼光中现了身形。
“请陛下降罪。”朱嫣撩了衣角,纤瘦的身体朝地上一跪,低头道,“是臣女擅闯梅林,惊扰了陛下。”
皇帝皱眉,勉强认出了她的身份:“你是福昌的伴读?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臣女……”朱嫣张了张口,脑海急急地转起来。可左思右想,她都想不出什么能开脱逃罪的借口。
见朱嫣答不上来,皇帝眼底有一缕怒意,道:“皇后是怎么教你们的?你进宫也不是一月半年了,这点规矩都不懂!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犯事儿,又如何能陪在福昌身旁?”
朱嫣闭了眼,眉间一阵苦意。
唉,左不过一阵罚。只要不被赶出宫去,一切便都好说。
这一回,她可是为福昌公主领了罪,皇后姑姑怎么也得惦记着这份恩情。
她正这般想着,忽听到有人说:“父皇且慢。”
皇帝不耐烦地掠过目光去,却瞧见梅林的另一侧,竟还有旁人。
“怎么还有别人?”皇帝正欲发火,冷不丁瞧见了那轮椅上的人是怎样面貌,火气便咯噔一下从眼底都散去了——清瘦的皇子正定定地坐在轮椅上,一双瘦削手腕搭在木轮间。
“……是老五啊。”皇帝的眼皮子慢慢垂下来,缓缓道,“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往这儿跑?”
那坐在轮椅上的人,正是五皇子李络。
因有腿疾,李络不必在御前行礼,这是皇帝给他的唯一关照。但听这单薄的少年道:“父皇,朱二小姐是因儿臣之故,才进了这片禁林的。”
“哦?”皇帝皱眉,语气略有缓和。
“儿臣体弱,方才受了夜风之寒,便觉得昏昏聩聩不可行。恰逢朱二小姐自关雎宫来,儿臣便想请朱二小姐帮忙,送儿臣回长定宫。”李络缓缓道,“擅闯梅林,是儿臣之过。朱二小姐则是受儿臣所托,并无罪过。”
“哦?”皇帝闻言,目光慢慢地落在了李络的面庞上,像是在考量着什么,“朱嫣,你来说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朱嫣陡然被点名,身姿一凛。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她立刻将擅闯梅林的责任全部归到了李络的头上。只听她十分恳切地说:“陛下,五殿下所言为实。臣女自关雎宫离开,正要回岐阳宫时,便听到五殿下在梅园中呼救。臣女怕五殿下遇险,这才仓促闯入梅园。”
她顺杆而上的速度,快得令李络始料未及。
皇帝听罢了,眸中似有深长之意。他的视线扫过李络的眉眼五官,最后瞥至了一旁的梅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