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忽里哧溜一声,钻进花丛逃走了。
温泌放下普贤奴,站起身来,沉默看着池畔的吉贞。
两年不见,疑似隔世,蒙山溪涧边那道疏淡的人影,又有了实体。他看着她,有一阵没动。
吉贞的眼睛只在普贤奴身上。
普贤奴哭着举起双手,挪到吉贞面前,吉贞紧紧抱了他片刻,将普贤奴交给桃符,冲上来就打。她赤手空拳,又不比温泌高大,打在他身上,犹如蚍蜉撼树,她抓着他衣襟,狠狠推搡了几把,还不解气,抓起满地的箭簇弹弓都往他脸上扔。
温泌没有还手,被箭簇划伤脸颊,沁了一滴血,他脸微微一偏,冷斥道:“你发什么疯?”
吉贞怒火滔天,硬是忍着没有掉一滴眼泪,她把普贤奴抱在怀里,转身就要走。
温泌忍无可忍道:“你往哪去?”
吉贞道:“我去岭南。”
温泌嗤笑,“范阳到岭南一路战乱,就你这些虾兵蟹将?”
吉贞毫不彷徨,立即又道:“我去契丹。”
温泌简直要笑了,“你去契丹干什么?”
“我去嫁给可度。”
“可度早死了,你去嫁个死人吧!”温泌没好气地说,他上前一步,吉贞便满脸戒备地退一步,普贤奴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温泌没有要抢的打算,只是冷睇她一眼,便往外走。走了几步,他不解气,大步走回来,在普贤奴脸上亲了一记,“普贤奴,好儿子,”他笑道,“你的姑母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晋王算什么?阿耶要你名正言顺地当皇帝,干死萧侗和戴申这群窝囊废!”
吉贞胸口一窒,刹那间,她明白了温泌的用意。她脱口而出,“普贤奴不要当皇帝!”
“你怎么知道?”温泌哼道,转而对着普贤奴,他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好儿子,要当你就说好!”
普贤奴吧唧一下小嘴,歪着脑袋,亲亲热热抱住吉贞的脖子。
“普贤奴,你这是默认了。”温泌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得意地看向吉贞,“你看见了没有?”
“你给我滚!”吉贞冲他尖叫。
温泌扬声大笑地离开。 小被褥被压在身下, 普贤奴敞着肚皮,呼呼大睡。
吉贞把他的小衫扯下来, 遮住肚脐, 用手拨了拨他被汗濡湿的额发。
桃符东张西望、感慨万千地走进来,“殿下, 这公主府和我们在时一点变化也没有。“
吉贞仿若不闻,只是看着普贤奴。桃符也凑了过来,笑道:“殿下你看, 没瘦,好像又长大了点,在京城那会还不会走呢。“
吉贞将纱帐放了下来,看着窗外的柳枝在微风中拂动,金黄的杏子累累垂枝, 一时恍如隔世。
“殿下, 咱们……”桃符茫然道, “怎么办呢?京城沦陷了,陛下和太后远在岭南,咱们这几个人, 能带着大王安全回去吗?“
温泌怎么会放普贤奴跟她走?吉贞黯然摇头。
“那怎么行?”桃符急了,“我们千里迢迢地找过来。”
吉贞苦笑, “他一走失,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昏头昏脑地找过来,后面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皇帝连带对普贤奴也有了敌意,就算安全回到岭南,也未见得不再生波澜。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了她和普贤奴的容身之地。
她心烦意乱的,眸光投向帐内时,又瞬间温柔起来,“再多艰难,能看他一眼,也值得了。“
桃符叹道:“不知道徐舍人现在怎么样了。“
吉贞沉默片刻,说道:“府兵都给他带走了,他又不蠢,总能到岭南的。“
正说着话,见娄焕之闷头经过窗外,桃符将他叫住,娄焕之一抬起脸,却将二人都吓了一跳,他那张斯文白净的面孔,鼻青眼肿的,衣襟也撕破了。被看得不自在,娄焕之转过身,低头道:“臣刚才和包忽里打了一架。”他使出了吃奶的劲,破天荒地把包忽里按倒揍了几拳,却还是闷闷不乐,“殿下,”他祈求地看着吉贞,“咱们带着大王快走吧,外面好像没什么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