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符“咦”一声,“陛下不是唤你去游湖了?”
戴庭望上了马,一边执辔,轻叱一声“驾”,转头对桃符道:“陛下嫌我笨手笨脚,不会摇橹,打发我回来了。”
桃符道:“看你一脸聪明相,怎么橹都不会摇?”
戴庭望低头微笑,也不否认。忽听帘声微动,他侧首一看,见一只雪白的手将青帘掀起,天气暑热,吉贞穿得轻薄,紫衫的领口露出一片晶莹剔透的肌肤,如云的秀发堆在头顶,只挽了个单髻,脸上也没有许多装饰,更显唇红齿白。她一双清眸审视他几眼,笑吟吟道:“不用摇橹,回去歇着多好。一路跑过来的吧?看你出许多汗。”
戴庭望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急,跑得太猛,前胸后背都汗湿了。他不禁用衣袖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掩饰似的望了望天上的艳阳,说:“天真热。“一张脸被晒得红通通的。
“给他个汗巾。”吉贞告诉桃符,将帘子放了下来。
很快,桃符将汗巾递给戴庭望。绫帕浸了冰水,触手极凉,戴庭望对着太阳展开,是丝薄的缭绫,上头绣了芍药和藤蔓。他待要擦汗,又怕染脏了,只拎在手上,到了公主府外,他跳下马,把汗巾还给桃符。
桃符被他逗笑了,“你都用过了,怎么还给殿下?拿去丢了,这种汗巾,我这里一大摞呢,你还要不要了?“
戴庭望摇头,犹豫了一下,把绫帕收在袖子里。吉贞把他当孩子,桃符见他这个动作,也不甚在意,只摇头道:“你真仔细。”又往他腰刀上一指,”那是什么?“
戴庭望未及回话,吉贞正下车来,随手将他腰刀上的红璎珞拾起来看了几眼,说:“是你阿妹系在发髻上的吧?”有一年多了吧?红璎珞依旧鲜艳。吉贞也不禁赞道:“是个仔细孩子。”
戴庭望眼睛追逐着她,“殿下还记得?”
“记得。”她回眸一笑,“你阿妹可爱的很呢。你是个好兄长。”
戴庭望如在梦中,恍恍惚惚跟在吉贞后头。走到这座宏伟昳丽的宅邸外,吉贞仰首看去。这宅邸正在曲江池畔,大慈恩寺附近,由王府改建而成,此时还在营造中,将作监主事前来见礼,又领着吉贞看外头的匾额。
吉贞看了几眼,目光一垂,见徐采也在工匠中对自己拱手施礼。他本来就高,穿着打扮又阔绰,真是固崇所说,如同鹤立鸡群,让人不留意都难。
“你怎么在这?”命将作监的人退下,吉贞质问徐采。
徐采大概也知道自己这身打扮太显眼,他退后几步,走在树荫下,对吉贞微笑道:“将作监的人请臣来给各处亭馆楼阁题词。”
吉贞一听这话就忍不住要讥讽他,“徐郎文采天下第一,银台门一群待诏都不及你?”
徐采默然,隔了一会,才老实说:“臣听闻有言官奏称此处建筑逾制,一时好奇,混进来看看。”
吉贞不置可否,“哦?”
途经正殿,徐采指着屋脊上的脊兽,“看形制,的确逾越。”他侧眸一看,见吉贞面色如常,他停住步子,转向吉贞,“殿下许可的?”
吉贞不答反问,“你看这里风景如何?”
徐采环视四周。有风穿廊而来,掀起他的衣阙。他弹指一触廊下挂的走马灯,看着它滴溜溜转。徐采一笑,说道:“逐队随行二十春,曲江池畔避车尘。人间胜景,更难得是清静。”
吉贞坐在围栏上,手指拂过脸颊上的发丝,清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她也带了笑意,“听说你在京都时,是最会享乐的一个人,你都说好,想来太后也不会太嫌弃。”
“太后?”徐采讶然。他放开走马灯,正色道:“太后可知道这事?”
吉贞狡黠地一笑,“这是给太后明年的寿礼,我要给她的惊喜,她怎么能知道?”
徐采恍然大悟。他一时嘴快,半真半假地笑道:“万幸万幸,我本来还打算倾家荡产赁这旁边的一间小宅院,还好尚未下定,否则要悔之晚矣了!”
吉贞笑乜他,“怎么,怕有人夤夜造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