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逞窈窕_作者:绣猫(30)

2020-04-07 绣猫

    吉贞道:“方才谁和你争论?”

    对方十数名骑士都在马上。习武的人,耳聪目明,又全神贯注地留意车里动静,将吉贞和徐采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等徐采回答,一人已经跳下马来,飞快地走到车前,高声道:“平卢军行军司马杨寂见过殿下。”

    吉贞道: “刚才听杨司马和徐采争执,说武威郡王位尊权重,宵衣旰食,一定要先进城,似乎很专横呢。”

    杨寂汗颜,“臣……”支吾几句,硬着头皮道:“是臣鲁莽。”他接连看了几眼徐采,才让开身形,客气至极地说:“请殿下先行。”

    吉贞冷颜对着犹自微颤的车壁,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脑海中仿佛被利刃劈过,总算有丝清明乍现。她说:“武威郡王贵人事忙,你们先走吧。”

    片刻之后,杨寂又走了回来,拱手道:“郡王说殿下为尊,于礼该殿下先走。”他话音未落,这些范阳来的骑士们都退至道边,安分下来。

    吉贞顿了顿,说道:“多谢。”

    进城送别徐采,吉贞回宫。在殿内盘桓许久,才打起精神,令郑元义去打探消息,“问问他进宫来干什么。”

    郑元义探得消息,心急如焚,小跑回殿,说道:“武威郡王、滕王、郭佶,在太后面前吵得不可开交,太后头疼,把他们一股脑都轰进了政事堂,连夜召集诸位相公们,正闭门议事呢!”    禁廷南隅的政事堂,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内官们点起了烛台,把堂上照得辉煌明亮。之前溜出去如厕的、吃宵夜的,都顺墙根溜回来,挤进角落里。他们平日也值宿,但多数时候无所事事,靠插科打诨打发时间。突然驾临的几名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个静谧平淡的秋夜。

    情势未明之前,所有人都明智地闭着嘴巴,一脸肃穆地盯着案上的公文,耳朵却竖得直挺挺,密切关注着太后、滕王等人的对话。

    滕王作为皇帝的叔父,先帝硕果仅存的一名手足,他长相平庸,性格平庸,在岭南的政绩也不值一提。从被迫孤身进京,到温泌毫无预兆地驾临京都,他敏感地察觉到所有人都在钩织一个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的矛头就在自己!

    滕王红了眼,像个埋了数年的哑雷突然被引爆。“太后,武威郡王什么意思?”滕王大吼大叫,“什么叫‘河东愿遣精兵一万襄助岭南讨贼’”?

    太后心里暗骂。朝廷出兵岭南一事,本是政事堂机密,才几天,不仅在京都的郭佶知道了,远在范阳的温泌知道了,这会连脑子不灵光的滕王都知道了!恐怕她昨夜起了几次夜,如了几次厕,街边的贩夫走卒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这宫里还有哪处是没有耳目和眼线的?

    她气的不想说话,把这个问题踢回给温泌,“什么意思?啊?是武威郡王这么说的,不是我说的啊。”她迷惘地看向温泌,“郡王什么意思?”

    温泌朱袍随意撩起,伸直长腿坐在圈椅里,密密的烛台在背后,映得他一张脸深刻凌冽。相比在座所有的人,他太年轻,太突兀了,从姿态到神情都透着一股骄悍散漫之气。

    这幅目中无人的姿态,太后看了很不舒服,故意重复一句,“郡王什么意思,谁说朝廷要去岭南讨贼了?”

    太后装糊涂,温泌不多话,把袖中的绢帛递给杨寂,杨寂躬身双手呈给太后,“使君有奏议在此……”

    没等太后伸手,滕王先蹦了出来,一把将杨寂手上的奏议打落在地,痛骂道:“连声招呼也不打,说赴京就赴京,说进宫就进宫!随身带奏议来觐见,你是要强按太后的头准奏吗?”光骂不解恨,他还要冲到温泌面前啐他,“既有奏议,怎么不自己起身呈给太后?凤驾面前,有你坐的份?”

    杨寂瞠目结舌,“大王……”

    滕王脑袋一转,指着杨寂又骂:“你又是什么东西?政事堂机要之司,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混进来的?”

    “臣并非猫狗,乃是朝廷命官,温使君帐下行军司马……”

    小小司马,滕王压根不放在眼底,呸一声,又调转枪头来质问太后,“太后,岭南有什么贼可讨?我经略五府十数年,本道河清海晏,物殷俗阜,行旅之人不囊粮米,丁壮之人不识兵器。太后是听了谁的谗言,要放纵这些狼顾鹰瞵之辈来劫掠岭南,祸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