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言情,不是史书,也不是军事论文,作者会选择性地给予主角高光时刻,略微施展金手指,但作者并不是没有常识。起码上过几年历史课,基本常识谁都有,读者有,作者也有。 上巳节前,太后移居大慈恩寺。待到巳日,凤辇停驻慈恩寺对面曲江池畔,遍览浮桥弱柳,春浦皋兰。游人摩肩擦踵在江边踏青赏春,被禁卫拦着,只能远远瞻仰太后及各位公主的凤仪。
太后沐浴在春光之下,也不觉心情明媚起来,在外头盘桓了半日,才恋恋不舍地催驾回寺。甫一下车,听见讲经院传来嗡嗡钟声,隐含悲戚,太后眉头便皱了起来。
主持赶忙来回话,称道:“工部员外郎冯赫家老母殁了,今日在寺中设斋超度,太后嫌聒噪,就下旨命他们都撤了。”
太后一愣,说:“死者为大,别去搅扰亡魂了。”挪到一处清静的寮房,想了会,对左右道:“前些日有名姓冯的郎官请旨要给他母亲追赠邑号,礼部来问,我只说他品级不够,给驳了。这会想起来,原来就是冯赫家。怎么也没有人提醒我呢?”
固崇一笑,说道:“西北平定之后,河东河北诸镇成了南衙相公们的心头病。礼部有意不提这一茬,大概也是有人授意。”
太后不高兴地说:“提防是该提防,礼数上不能差的。好歹也是亲家,冯赫母亲去世连个邑号都没有,传出去不好听。”
固崇道:“循例五品以上官员母妻才赐邑号,冯赫如今是六品。”
太后道:“那就授他个五品正官吧,追赠他母亲为郡君。”
“奴这就传旨给礼部。”固崇正要走,又被太后叫住了。
原本是丧事,太后琢磨着,倒也不失为一个促使温泌吉贞夫妻重修旧好的良机。她命固崇道:“叫七娘来,我要交代她几句。”
吉贞年轻,嫌寺里窒闷,在曲江畔多待了一阵,被固崇命人请回来时,车轸上堆满了沿途游人投掷的柳枝,上头系着写满诗文的丝绢,都是些屡试不中的书生,想要另辟蹊径,走公主的门路入仕。
吉贞对这些落魄文人向来没什么好感,看也懒得看一眼,命人将柳枝和诗文都付之一炬。到了太后处,脸上犹带笑容。
太后搭眼一瞧,不免有些羡慕。年轻就是这样好,病中出外透透气,焕发的容光便如春色般鼎盛明媚。不像她,不到四十的人,病一次,老一次,脸色发黄没法看了。
“七娘,”太后命她坐,“冯赫和武宁公主的嫡母,几日前殁了。”
这事吉贞早知道了。但她装作头次听说的样子,说道:“哦?”
太后没从她脸上看出丝毫伤心的神态,不禁皱眉,“武威郡王的外祖母,也和你祖母一样的。冯邸月中要办丧仪,你也得去。”
太后就会给她找事。吉贞不乐意,“素不相识的,不去了吧。武宁已被封做公主,和冯家也没干系了。”
“怎么没有干系?”太后嗔道,留意着吉贞的脸色,“听说武威郡王也要赴京吊丧,他在你不在,像什么话?”
吉贞不为所动,“我身子不好,去不了喧嚣的地方。”还作势咳了几声。
太后手按在案上,盯着吉贞,脸上带点冷笑,“恐怕到我死的时候,想要你哭一声都难。”
吉贞微笑道:“您是太后,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莫不尊崇。”哭肯定还是要哭的。
太后真正动了气,拉下脸道:“你这个六亲不认的性子,难怪好好的夫妻闹成这样!”
恰有内臣来禀报,称中书侍郎贺朝章的夫人等来谒见,吉贞趁机起身:“那我……”
“你先别走。”太后瞥她一眼,“我话还没有说完。”吉贞只得又坐了回来。太后拂了拂鬓发,抱怨道:“出了宫也不得清静。”知道是刚才在曲江池畔停留那一阵,惹得各府女眷闻风而动,只能说:“请相公家的夫人来吧。再有人来求见,就说我歇了。”
贺夫人见了太后,不提来意,只奉承太后气色佳,似又年轻了。说了一通废话,太后高兴之余,亲切了许多,说道:“你有何事,直说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