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听了,只觉心中酸涩难忍。
却还是忍着泪,宽慰着韩夫人:“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您不但要看着姑娘出嫁,还要看着姑娘生儿育女呢。到时外孙,外孙女儿一大堆,争着叫您外祖母,那才叫好呢。”
韩夫人笑了笑,没说话。
她自己的身子骨她自己知道,现在无非是强撑着罢了。
但总要强撑到韩念云大婚的日子的。一来她确实想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二来,若她现在死了,韩念云要给她守三年的孝。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呢?她是肯定不能冒这个风险的。
徐氏和薛清宁在韩老太太处用过了午饭之后又坐着跟韩老太太说了好长一会儿闲话。听得丫鬟进来通报,说是薛博明,薛元韶要准备回去了。
徐氏听了,便带着薛清宁同韩老太太作辞。
韩老太太象征式的挽留了两句便没再坚持,只叫徐氏得闲了再来。随后就叫韩念云代她送送徐氏和薛清宁。
韩念云恭恭敬敬的应下了,转身随着徐氏和薛清宁出屋。
上次见徐氏和薛清宁的时候还没有说亲,这会儿亲事却是已经定了下来,韩念云自然免不了有几分羞涩的。一张白玉似的脸上透着薄薄的红。
徐氏却待她较以往越发的和善。一边走,还一边问着她母亲的病情。
薛清宁也看出来韩念云的紧张,便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分明她的手不大,手指尖也是冰凉的,但韩念云却觉得心中甚是温暖,对薛清宁回以感激的一笑。
等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薛元韶正站在影壁前面。
罩一件月白色的素面斗篷,站立时如松如竹,身姿笔直。
韩念云不由的越发的羞涩起来。竟是不好意思再看,垂下了眉眼。
徐氏这时候却看到了影壁前面站着的另一个人。瞬间只觉得心中猛的一跳,耳中轰隆作响,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韩文林穿一件墨灰色绣松竹团花纹的夹袍, 身形清癯,举手投足间皆是读书人的斯文儒雅气息。
正在跟薛博明说话,面上一直带着浅淡温和的笑容。
听到丫鬟通报说薛夫人来了,犹豫了一犹豫,还是转头望了过来。
虽然两家已经结为秦晋之好,但徐氏是女眷, 他并没有见过。今日邀他们一家过来做客, 徐氏也是由他母亲和他夫人招待。
但是现在既然徐氏在这里,他总是要打声招呼的。
只是才一转头,整个人却震惊在当地。
那个人,罩一件藏青色绣兰花团纹的斗篷, 双手拢在袖中的站在那里。早春如水的日光透过梅梢静静的落在她的身上, 眉眼秀丽沉静。
分明是他挂念了这么多年的人......
岁月也很优待她。隔着近二十年的时光, 她的变化并不大, 但是自己这些年宦游在外,两鬓风霜, 双目沧桑,早不复当年相貌。
竟是不敢再让徐氏看他, 抬起袖子遮脸, 慌忙的转过身去。
忽又听到薛元韶在叫娘, 徐氏应答的声音,才遽然惊觉, 原来薛元韶竟是她的儿子。
自己竟然和她成了儿女亲家......
韩文林一时也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想, 整个人仿似痴傻了一般。
想要再看一眼徐氏, 却又不想徐氏看到现如今他的模样,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将他们一家人送走的。
而徐氏虽然表面看着镇定,但心中实则已经如翻江倒海一般。
等回到家,送走了薛博明,打发薛清宁跟薛元韶去前院书房练字,她立刻吩咐文竹去前院将孙妈妈叫过来。
等到孙妈妈一过来,她将屋中其他的丫鬟都屏退出屋,面上一贯的淡然和镇定即刻没有了。
“翠柏,我看到他了。他回来了。我没有想到会是他。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握着孙妈妈的手都在发颤,颠七倒八的,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