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拉楚璇走,果然楚璇不肯走,非要听道士给她解签,还推了颗金锞子给他。
那道士捋了捋腮下短髭,道:“夫人的命数极好,虽说年少坎坷多晦暗,但如今已是柳暗花明,否极泰来了。”他抬眼看了看楚璇,神色幽深道:“只是面前有道坎,这坎不是您的,而是您身边人的。”
道士把目光转向了萧逸。
萧逸冷哼一声,极为不屑。
楚璇却一副虔诚笃信的模样,道:“请您再说详细点。”
“还说回这卦签,您刚才说是替您夫君所求,卦签所指向的自然是您夫君的运数。”
听道士这样说,萧逸心里一动,歪头看向楚璇,这签……竟是她为他求的,她是在担心他吗?
这既是楚璇的一片心意,纵然萧逸不信,可是也不急着走了。
“鹊莺聚林。鹊欲宿晚林,不知林有莺,素林难两容,还观布林者。”
“尊夫乃翱翔云端之人,尊贵无比,只不过如今遇上了天敌,对方十分厉害,胜负未知。若是胜了,此后便可高枕无忧,一世安乐。若是败了,便性命不保,难以善终。”
楚璇的手颤了颤,反握住萧逸的手,紧勾住他的胳膊。
道士又说:“这本是尊夫命中的劫数,可却有一解。”
楚璇忙问:“如何能解?”
道士抬头看向她,缓缓道:“夫人可解。”
“素林难两容,还观布林者。尊夫和他的对手都是与夫人极为亲近之人,您对两方都有感情,而这最后的胜负还取决于您的选择。”
“您若想让尊夫赢,就得以身涉险,置生死与度外,甘愿入此局。既入此局,就得狠下心,对另一方痛下杀手,绝不能留情,不能念旧情,稍有迟疑与不忍,胜负就会颠倒。”
“尊夫的对手虽然厉害,但他却有克星,那克星就是夫人,只有您能制住他,能引他入死局,只要他死了,尊夫无恙,天下亦可安。”
楚璇愣怔许久,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说要她亲手杀了三舅舅吗?
她犹迷惑未解,却好像触动了萧逸的心事,他冷下脸,冲道士低斥了句“无稽之谈”,便火速拉着楚璇走了。
他向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楚璇知道,可他的态度也不是先前那单纯的鄙薄不屑,而带了几分躲避在里面,好像所谓江湖术士的信口之言,恰恰言中萧逸的心事一样。
楚璇被他拽向马车,踉跄了几步,抓着他的手站住了不肯再走,严凛道:“思弈,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卦象显示你会有性命之忧,你告诉我,我总有权利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守寡吧。” 萧逸静静地看着楚璇,幽叹道:“我带你出来是想让你散散心,好好玩一玩,你……”
“这么大的事当前,我怎么能静下心来玩?”楚璇摇了摇头,发觉两人正是站在街衢人烟最密集之处,来往行人颇多,定了定心神,又抓住了萧逸的手,道:“走,咱们回马车上再说。”
自商贾云集的闹市而过,穿过广晟巷,横跨西琼巷,驶入东城,耳边喧嚣渐散,慢慢安静了下来。
萧逸靠在车壁上,像是个在受审的犯人,神情无奈,老老实实地说:“我说要去宛州,并不仅仅是因为苦恼于如何处置梁王叔,而是……我和老师、封世懿还有你父亲设下的计。”
“我与萧佶和他手下的十万宛洛守军迟早有一战,若是这一战的战场定在长安,定在皇城之内,我的胜算并不大。宛洛守军装备精良,攻战经验丰富,特别擅长攻城,且他们一直安营在京郊休养,而我的北衙军和常景麾下的五万大军曾在宛州与梁王恶战,若是让他们拔营回京,以疲劳之军迎战那安逸之军,多数会败。”
“所以我要把战场定在宛州,让北衙军和常景的大军以逸待劳。但萧佶此人谨慎且狡猾,他不会轻易调兵出战,只有最诱人的饵在前,才能引动他出战。”
楚璇代他说:“你就是诱饵,你把你自己当诱饵,三舅舅不敢在长安明着杀你,可你一旦离开长安,就给了他可运作的空间,为了取而代之,他会愿意冒这个险,就像你想把梁王永远留在宛州一样,他也希望你能死在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