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宁闭上眼睛:“怕啊,我有多怕,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阿宁说:“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你还没做好准备吧?”
杨安宁说:“我等不了了,阿宁,我总觉得再等下去,你就要不见了。”
阿宁轻轻笑了一声:“怎么会呢,我会陪着你的。”
杨安宁睁开双眼,瞪着床梁,说:“阿宁,不要再丢下我了。”
阿宁顿了顿,说:“不会的,无论是好是坏,我都在。”
55.
进山的路不是十多年前那一条,当然更不是杨安宁出山的那条。马车顺着并不十分平坦的山路驶过,这才是西苗教众进出总坛的路。
杨安宁半躺在马车中,仅在马车进山时看了一眼窗外,便把自己藏入车厢不再露面。
原来,就连当初进山的路都是假的。
杨安宁紧紧握着阿宁的手,手上青筋毕露。
马车车轮驶过山路,发出吱呀的响声,杨安宁只觉得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呢喃,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可他却听不清楚。恍惚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他:“安宁,你还好吗?”
杨安宁扯出一个微笑,说:“我没事,阿宁,别担心。”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阿宁诧异的表情——刚刚的声音是从马车外传来的,不是阿宁,是凌燃。
杨安宁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宁,心中泛起滔天巨浪。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把凌燃错认成阿宁?他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他们明明是两个人!
杨安宁捂住自己的耳朵,用力摇了摇头,不,是他听错了,方才明明就是阿宁在说话,他不可能认错阿宁的……
马车外,凌燃自然是把杨安宁的错认听得一清二楚,在那一刹那他很欢喜,可接下来的却是满满的担心。这是安宁第一次错认他和“阿宁”,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可安宁却必定不会喜欢这样的错认。
凌燃轻叩车厢,问:“真的没事吗?”
车厢内传来杨安宁尖厉的声音:“滚!”
凌燃几乎是立刻跃上马车,拨开帘子进入车厢内。
杨安宁蜷缩在车厢角落,脸色苍白。他抬眼看着凌燃,却发现原本在他身边的阿宁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凌燃身边。两个人都是一身白衣,凌燃一脸焦急的看着他,阿宁却面无表情。杨安宁看看阿宁,又看看凌燃,眼前忽然模糊起来,阿宁和凌燃的脸混成一团,仿佛再也无从分辨。杨安宁眼前发黑,他发觉自己似乎分辨不出他们两个人。
杨安宁伸出手,却不知该伸给谁。究竟谁才是他的阿宁?
凌燃握住杨安宁的手,把他搂紧在怀中,说:“安宁,别怕。”
杨安宁不由自主的抓住凌燃的衣襟,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杨安宁问:“阿宁,你是阿宁吗?”
凌燃一颗心纠成一团,却找不到安慰杨安宁的话语,他只能不停地说:“别怕,安宁,别怕。”
杨安宁在他的怀中渐渐安稳下来,这个怀抱和之前不同,阿宁的怀抱不会这么温暖,多少年了,阿宁的身体从来都是冰凉的。杨安宁用力推开凌燃,自己躲到车厢的另一角,半阖着眼睛,说:“你不是阿宁。”
凌燃只觉得怀中一凉,杨安宁已经远远躲开他。凌燃苦笑一下,说:“安宁,我会陪着你。”
杨安宁没说话,只用手指向车厢门,示意他出去。
凌燃看着他,终究还是出去了。
杨安宁抬起眼,看到仍然在门口的阿宁,说:“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你又要骗我?”
阿宁说:“我没骗你。”
杨安宁突然抬高声音,喊道:“那你为什么不陪在我身边?为什么要在他那边?”
阿宁露出一丝苦笑:“安宁,我在哪里,从来都是你希望的。”
杨安宁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
阿宁挪到他身边,半跪着低头看着他:“安宁,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一直陪着你呢?我答应过你的。”
杨安宁没有回答,他甚至不愿细想。阿宁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阿宁陪着他度过了最悲惨的日子,过去的十多年也一直与他不离不弃,甚至阿宁曾多次承诺过会一直陪着他,可他为什么却认为阿宁会离开?
不,不是的,以前不会这样,这一切都是从凌燃出现开始的,而南下的途中,这种感觉渐渐加深,进入十万大山之后被放大至极点。
杨安宁后悔了,他就不该答应凌燃重回十万大山,不回来阿宁就不会离开他。
杨安宁踉跄着爬到车厢门口,掀开帘子对凌燃说:“我要回去!”
凌燃坐在车辕上,低着头,说:“进了山,我不会让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