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怀翎见祝云璟睡梦中额头却渗出冷汗,叫人去打来热水,为他擦拭。
王九进门来,压低声音与祝云瑄禀报,说是外头有个姓方的太医,有事想单独进来与他们说。
祝云瑄点点头:“带他进来就是。”
王九很快将人引进来,对方开门见山道:“五殿下,太子殿下这病,下官看着,像是中了一种外邦传来的十分罕见的毒,那毒的症状下官曾在外邦的药典上看过,与太子殿下这病一模一样。”
皇太子中毒,这事动辄可是要牵扯出诛九族的大罪,他没敢在白日的时候当众说,只敢单独来找祝云瑄禀报。
贺怀翎捏着布巾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抚了抚祝云璟的面颊。
祝云瑄的神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你确定?”
方太医皱着眉四处望了一眼,目光落到墙角的香炉上,问:“五殿下,那香炉里点的,可是龙涎香?”
“是,那龙涎香有何问题?”
“那种毒药一般都是混在香料中一块使用,无色无味,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不过若是仔细鉴别香炉里焚烧过后留下的渣滓,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
祝云瑄立刻叫人将香炉灭了端过来。
里头烧了一半的香料尽数倒出到桌上,方太医仔细地用手指蘸了些在指腹摩挲一阵,又送到鼻尖嗅了嗅,再用舌尝了味道,最后肯定道:“这龙涎香确实有不对。”
贺怀翎握住祝云璟一只手,低了头,额头抵上去,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祝云瑄猛站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椅子。
高安躬着腰进门来,小声告诉祝云瑄:“殿下,世子来了。”
祝云瑄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哑声吩咐道:“这边人多,别叫他过来了,你领他去我那院子里,我一会儿过去。”
交代了方太医先给祝云璟解毒,看一眼始终守在床榻边的贺怀翎,祝云瑄留下几个自己的下人,叮嘱这边有什么事立刻去与他禀报,一人回了住处去。
梁祯在院子里等祝云瑄,他似乎十分闲适,立在廊边,嘴角噙着笑,正欣赏着廊外一株开到眼前来的迎春花。
祝云瑄没有走近,在暗处站了片刻,静静看着他。
直到梁祯的目光移过来。
“阿瑄回来了怎不过来,一直站在那边做什么?”
梁祯的嗓音依旧带着淡淡笑意,祝云瑄这才缓步走入亮处,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梁祯过来,去牵他的手,祝云瑄下意识地撇开,低了头。
“阿瑄?”
沉默半晌,祝云瑄听到自己声音里的哽咽:“太子哥哥中了毒,那龙涎香里有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毒是你下的吗?”
梁祯的目光平静,并未有被人揭穿的心虚之色,看着祝云瑄:“我知道,但毒不是我下的,阿瑄信吗?”
祝云瑄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那是谁?你为什么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下毒的是你和太子的父皇。”
祝云瑄骤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眼中尽是错愕。
梁祯轻蔑一笑:“阿瑄不信?阿瑄以为,这个世上有几个人,敢堂而皇之地对皇太子下毒,且还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做到?那龙涎香从内廷司送来时,就已经掺了毒。”
“他为何……,你既知道,又为何不早说?!”祝云瑄的言语间带上了质问的怒气,这怒却也不知是冲着皇帝,还是面前这个人。
“他为何这么做,自然是……,给我腾位置。”
梁祯的声音里俱是嘲弄:“但是阿瑄,我跟你说过的,我不是他儿子,我不稀罕他给的这些东西,我只想要报复他,可你是他儿子,我要你与我站在一边,你必须得恨他,只有你也恨他,我报复了他,你才能不怨我。”
“你是个疯子!”
祝云瑄像是第一回 真正认识梁祯,他没想到梁祯竟是这样想的,只为了让他也恨他父皇,明知道他的兄长中了毒,却不肯告诉他。
“你要我恨他,你为何不直接将事情都告诉我?!非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哥中毒才肯说出来?!是不是今日没人发现这事,你还打算瞒着我?!那龙涎香自我哥生产完就一直点着,他月子都还没出就用上了那毒药!还有元宝,元宝他才多大,他若是也中毒了怎么办?!你怎能这样、怎能这样啊?!”
祝云瑄泪流了满面,梁祯伸手拉他,被他用力挥开。
梁祯深吸一口气,与他解释:“那药连续用个几年才会有性命之忧,即使今日没被发现,我早已安排人,再过段时日就会去提醒你们,元宝那孩子每日只在太子身边待最多一个时辰,不会有碍,一开始不说,是因为,阿瑄,你和那位太子都太心软,不真正感受过切肤之痛,你们当真能狠得下心对付你们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