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等赶明儿若是太后问起来,我便直接替你给回绝了,不留转圜的余地。”乐央端详着沈琼的神情,“可好?”
她倒也不是为裴明彻争取,但此事干系重大,并非能意气用事草率决定的,所以她必须得确准沈琼心中当真是如此想的,而非是姑娘家口是心非才行。
沈琼垂眼摆弄着手中的木雕,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姨母了。”
再三问过后,乐央总算是拿定了主意,不再替裴明彻争取,而是从心说道:“当年他做的事情的确太过混账,你怨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便是我这么个旁观的,听了都觉着生气。”
沈琼无声地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只随口附和道:“是啊。”
其实到如今,她对裴明彻倒的确说不上怨恨,只是倦了而已。就好比一面无意中摔破了的镜子,虽说也能粘粘补补尽力拼成原样,但她却不想再花费心思了。
但这其中的曲折旁人未必能理解,说了也无用,索性只字不提。到如今,她也只盼着裴明彻能知情识趣些,别再在太后面前多生事端。
太后发话后,沈琼便在长乐宫中留了下来,就安置在生母曾居住过的偏殿,等过几日再离宫。 这宫中之人的耳目大都灵通得很, 乐央长公主带了个姑娘进宫, 还在长乐宫住了下来,这件事很快就有人得知来。只不过有太后这尊大佛坐镇, 谁也不敢真将手伸得太远, 最多也就私下中议论揣测一番。
太后是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并没急着将沈琼的身份公之于众, 只是遣岳嬷嬷去知会了皇上一声。
皇上近来身体一直不大好,政务也繁忙, 虽没有闲暇见沈琼, 但还是令人送了赏赐过来。看在林栖雁的份上,这赏赐颇为大方,几大箱子东西堆在了偏殿之中,礼单看得人头晕眼花。
“皇兄年龄较长, 再加上年纪轻轻就是储君, 同我和雁姐玩不到一处,”乐央轻轻地搅动着碗中的雪梨汤, 同沈琼道, “但他待我们一向很好。赶明儿他若是召见, 你也不必怕, 问什么说什么就是。”
沈琼点点头, 笑着应了下来:“好。”
她在长乐宫住了两日,同乐央长公主朝夕相处,不知不觉间倒是亲近了些,至少相处起来不似先前那般微妙尴尬了。
沈琼的性情是吃软不吃硬, 太后与长公主皆是真心相待,她自是“投之以琼瑶,报之以木瓜”。
因着娘亲早逝的缘故,这些年来沈琼就没与什么长辈相处过,如今阴差阳错地得知了身世,倒是头一回知晓了这其中的滋味。
虽说多了点约束,不似独身一人时自在,可那种发自真心的照拂却也让她动容。
也正因着这个缘故,在宫中的日子并没她先前想的那般折磨,尤其是在与太后熟悉起来后。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格外念旧,太后一提起林栖雁少时的趣事,便能讲上许久。沈琼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也会讲上一些自己的事情,将太后哄得高高兴兴的。
乐央与岳嬷嬷在一旁凑趣,原本有些冷清的长乐宫着实热闹了不少。
这日,沈琼照旧陪太后闲聊,有宫女来回禀,说是秦王殿下来了。
“彻儿往日虽也隔三差五地过来问安,但却没这么频繁的,如今倒是勤快得很,”太后慢悠悠地拨着手中的佛珠,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琼一眼,随后笑道,“让他进来吧。”
沈琼对上太后那目光后,下意识地避开了,不大自在地揉了下衣袖。
她明明先前已经同裴明彻说得清清楚楚,也不想将那些旧事捅到太后面前来,届时闹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可裴明彻却似乎并不肯领她的好意,压根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她心中将裴明彻抱怨了一通,可等到他进门后,却还是得站起身来,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
太后斜倚在榻上,打量着裴明彻。
她很了解自己这孙儿,虽生得极好,可平素里却从不肯花心思在外表上的,好在哪怕是再寻常普通的衣物穿在他身上,也格外出彩些。可今日,看起来却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