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_作者:荔枝很甜(138)

2020-05-05 荔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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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天还未大亮,沈其衡便赶至御书房求见。

    原以为还要等上一阵,谁知早早元禄便候在门外,见他这个时辰来,还颇为惊讶。

    屋檐外飘着细雨,沈其衡收了油纸伞,亦是眉头一扬:“皇上在里头?”

    元禄往前走了两步,嗓音压的极低,似是怕惊扰了房里的人。

    “夜里来的,奴才瞧着不大对,沈世子千万保重。”

    沈其衡侧头瞥了他一眼,缓缓颔首。

    元禄若是说“瞧着不大对”,那便是闻恕极度阴晴不定的时候,大多朝臣都十分有眼力劲儿,这种时候,能躲则躲。

    沈其衡犹豫了一瞬,还是推门进去。

    刚一抬头望过去,饶是他也忍不住一愣。

    座上的男人脸色憔悴,将本就冷白的肌肤衬的愈发冷清。

    薄唇紧抿,仿佛能滴出冰来。

    沈其衡直入主题:“微臣探过口风,宋长诀毫不遮掩,确实有一幼妹,不知是何缘故,暗探竟错漏此消息。”

    闻恕抬起头,桌案上满满的宣纸铺开,仅一个“宋”字,他写了成千上百遍。

    他问:“人是如何没的?”

    沈其衡:“说是死在一场大火中,可皇上,宋长诀心思沉重,言语不能尽信,若是宋家曾起过火,怎未记录在案?”

    再如何,当年宋长诀的父亲也是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儿可不小。

    失火丧女这种大事,怎可能连半个字的案底都没留下?

    沈其衡实在不信宋长诀的话。

    然,沈其衡一番话后,隐没在半明半昧光影中的人一颗心俶尔提起,震动之后,又猛地坠下,缓缓归于平静。

    记录在案?

    谁说未曾记录在案,那卷宗,曾还经过他的手,一页页翻过去,一行行入了眼。

    闻恕抿唇,默不作声提了一口气:“他可提起宋家女的闺名?”

    沈其衡颔首:“提过,名唤宋宋。”

    闻恕紧紧盯着他,半响后,轻扯了扯嘴角,似喜非喜,叫人琢磨不透。

    沈其衡还要再说,忽见座上的人低声轻咳,声音沙哑,随即握住一旁的杯盏,抿了几口茶。

    一个宋长诀,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十八岁少年,至多,也就是城府深了些,怎至于叫一向不将谁放于眼里的闻恕上心?

    沈其衡皱了下眉,“秋雨天凉,望皇上保重龙体。”

    静默中,沈其衡轻声退下。

    他信步走向元禄,下巴朝御书房的方向抬了抬:“传个御医来瞧瞧。”

    —

    戌时,天色将黑未黑。

    小厨房热了三回姜汤,付茗颂撑着下巴,捧着竹简,目光却频频落向门外。

    元禄差人知会,说是皇上兴许是受了风寒,却未宣见太医。

    大抵意思便是,太医无法,请皇后娘娘多多上心。

    他平日黄昏会至昭阳宫,用膳过后,再回御书房批阅奏章。

    是以,付茗颂半个时辰前便吩咐下去,煮好了姜汤,偏今日不见人来。

    她眉心一蹙,吩咐素心将姜汤亲自送了过去。

    此时,御书房内伺候的宫人退至门外,仅元禄一人在里伺候。

    他立在座椅之后,一动不动,生怕衣裳的摩—擦声都会惊扰梦中人。

    桌案上摆放着宋长诀的肖像,元禄左瞧右瞧,也实在瞧不出有何花样,皇上盯了一炷香的时辰,究竟是在看甚?

    元禄目光侧移,见他坐姿端正,微微低头,薄唇紧抿,双眸阖起,细听之下,是清浅的呼吸声。

    忽的,闻恕眉间一蹙,耳边响起一道声音,空旷,悠长,百转千回,冰冷沁骨——

    “宋宋,服个软,不成么?”

    身形单薄瘦弱的女子,被他捏着下巴被迫仰起头,略微上挑的杏眸里,平静,冷寂,仿佛一滩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