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沉微顿。
他突然庆幸当年有这桩娃娃亲,也庆幸太公的固执,更庆幸自己当时妥协了。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需要的是什么时间。”薛镜宁突然自嘲一笑。
她清楚地记得,她与陆谨沉关系的转折点就在中秋宴之后,陆谨沉为她受了罚,带着一身伤告诉她他的想法已经变了。
那个时候,他很认真地问她:“只是,我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
她当时以为,他要的是慢慢转变心态的时间,毕竟之前两人之间太别扭了,一时难以扭转也是自然。
而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需要的,是慢慢忘记秦之眉的时间。
“软软!”陆谨沉百口莫辩,因为他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他涩然。
“是么。”薛镜宁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我真的……差点就信了。”
她突然站起来,朝桌边走去。
“如果你没有将忘忧阁改成忘情轩,想要忘掉自己对她的情……
“如果我回门的时候你没有为了她甩开我的手……
“如果你没有给她送去她最爱吃的荔枝,而全然没有想到我……
“如果七夕的时候你没有选择她而将我抛下……”
如果没有这一切,她真的会迷失在他看上去很爱她的眼神里。
陆谨沉的心空洞洞的,哑然地听着她的控诉,却无力反驳,因为这些都是真的,他亲手造成的伤害,他亲手撕开的裂缝。
薛镜宁的心也空洞洞的,她每说一句,都在往自己的心口残忍地剜刀子,可是她还是继续说着:“如果中秋宴的时候你没有因为她再度抛下我……”
“这件事我要解释——”陆谨沉急急地打断她,“当时我确有正事离席,后来回来的时候碰上她,她拦住我,我们因此才多说了两句……”
陆谨沉越说越无力,现在解释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左悠年的出现,他早已因为和秦之眉的交谈而错过了找寻薛镜宁的时间,薛镜宁就会被……
他不愿再想下去,痛苦地拧起眉。
“这些都不重要了。”薛镜宁已经走到桌边,回头看他,“你如果真的爱我,你有很多次回头的机会。可是直到去围场前夕,你还是毫不犹豫地偏向她。我辛辛苦苦地给你熬粥,割伤了手也不觉得疼,饿着肚子等你回来,你却将粥都分给了她。那时候,我的心很凉,可是我告诉自己,我要相信你,所以我要大度。”
她还割伤了手?
陆谨沉涩然地笑,他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
哪怕薛镜宁因为这件事生了气,他也只觉得小事而已。
殊不知,小事才最伤人心。
陆谨沉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他……他还有机会挽回吗?
“我错了。”陆谨沉猛然醒悟,低声下气地向她走去,“软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这些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你、你能原谅我吗?”
薛镜宁浅浅一笑,突然将旁边妆台的铜镜扫落在地。
铜镜触地,应声碎裂。
“破镜能重圆吗?”
她又脱下衣衫,将后背缓缓露出。
光洁无暇的肩胛上,趴着一道蜿蜒的丑陋的疤。
“疤痕能消失吗?”
她扭过头来,看着已经濒临崩溃的陆谨沉:“受过的伤能假装不存在吗?为你流过的眼泪能收回吗?痛的撕心裂肺的记忆能忘掉吗?”
陆谨沉的眼睛已经赤红。
自从记事起,他再韦哭过,可是此时他却快要克制不住自己。
“破镜不能重圆,疤痕不能消失,受过的伤不是一句‘错了’就能磨平,但是——错误可以结束。”薛镜宁面色平静地从桌上拿出早已写好的和离书,“我们的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结束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