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政怒气冲冲的走进外殿,随手将朝服外袍甩在了龙门架上。桌子上早已有人备好了热茶,一并两个翠玉小碗放在旁边,可是此刻他心里烦闷,看着那在阳光下亮得晃眼的东西就是一阵躁怒,挥袖狠狠将桌上之物全部扫到了地上。
随着一阵杂乱的撞击之声,温热的茶水溅了满地,地毯上缓缓漫开的热气间蒸腾起一抹淡淡的清香。
“王爷息怒……”贴身丫鬟云溪飞快的跑了进来,不安的叩拜在地上,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可是今天这茶不合心意?”
澜政靠坐在金丝楠木的雕花交椅上,一只手撑在桌面,堪堪支着额头颦眉道:“没事,下去吧。”
“王爷……”云溪欲言又止的迟疑了一下,目光却悄悄凝结在澜政薄怒的脸上,“王妃那边差人来请您的示下,今年可不可以回薛府多住些日子,陪陪刚刚丧夫的姐姐。”
“回薛府可以,见那个黎薛氏也可以,但是你告诉她,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澜政冷冷的哼了一声,满眼都是淡漠,“若是把有些事说给了不该说的人,我会要薛氏全族给她陪葬。”
“王爷……”云溪的神色突然黯了黯,一时有些踌躇,回想起当初薛家的所作所为,和这么多年王爷王妃之间的形同陌路,直到今日,依然隐隐为他心疼,“您……还在记恨王妃和薛家么……”
澜政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样一句话,顿时满脸疑惑的颦了眉,斜眸看向那个跪得端端正正的女人,一言未发,目光却刺得人生疼。
“其实……您和王妃成亲这么多年,表面恩爱有加,背后却形同陌路,奴婢自小在您身边伺候,明白您心里的苦,只是……”云溪咬了咬下唇,倔强的抬眸向澜政回看过去,凝视着他幽暗的双眼道,“您若真的不愿和王妃圆房,总可以娶两房妾室吧?为何非要这样空耗着自己?这么多年了,您就算是罚自己,也该罚够了吧?!”
“不必再说了。”
望着云溪满是忧伤的面庞,旧日的回忆却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澜政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就连心脏也一下一下的锐痛起来。
他缓缓扬起头,用力闭紧双眼,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却带着难以形容的暗哑,“她想去几天,我不干涉,也不必和我辞行,我不想见她。”
“王爷……云溪实在不明白!”
她不甘心的再次轻唤了一声,倔强的扬起小脸,固执的反问道,“如今薛家早已没有了左右您的能力,您为何还是不肯娶妻生子,延续香火,而要一直这样枯耗下去呢?!”
“退下。”
澜政没有睁眼,低沉的嗓音却渐渐变得森冷。云溪知道,这是他发火的预兆,就算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依然被他吓得浑身一滞,刚才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顿时泄去了大半。
“王爷恕罪……”云溪连忙小心翼翼的叩拜下去,低声请罪道,“是奴婢僭越了。”
“知道就好。”澜政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颦着眉,颇有几分不悦的沉声道,“你先下去吧,无事不要打扰,我有些乏了……要休息一会。”
“……是。”云溪捧着掉落在地的茶壶茶碗,又看了看澜政脸上烦躁的神情,便再也不敢多言,只能躬身向殿外退去。
窗外的阳光真好,懒洋洋的穿过窗纸洒在脚边柔软的地毯上,暖暖的,带着冬季里特有的味道。
澜政放任自己沐浴在阳光下,心却渐渐坠入冰点,虽然此刻他紧闭着双眼,越来越多的回忆却再次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薛家,他冷冷的笑了笑。
当初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如今落到这般地步不过咎由自取罢了,但是有的后果却依然是自己必须要承受的业障,就如同那个飘雪的夜晚……
第六十章 阴谋下的婚约(上)
“最近我的身体时好时坏,若是哪天病重,难以回天,我想将瑄儿托付给你……”
华美的龙霄殿中,澜郅身穿一袭明黄色的柔软寝衣斜靠在软烟罗帐之中,那带着淡淡笑容的面庞氤氲在袅袅升起的熏香间,让人有些看不分明,“瑄儿性子柔弱,并不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可是璟儿顽劣,更难当大任……”
澜郅有些苍白的脸上悄悄绽开一抹温情,他将手覆在澜政垂放在膝间的手背上,认真的抬眸向他看去:“幸好还有你,你和瑄儿素来亲厚,只有把他交给你我才放心。”
“皇兄正值盛年,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病要紧。”提到澜瑄,澜政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瞬间的柔软,可是声音却依然淡漠低沉。
“其实……我还有一事放心不下……”澜瑄微微用力,将他的手指悄悄握进掌心里,目光如水的向澜政望去,“你如今已及冠多年,却始终不肯迎娶王妃,我作为兄长也难辞其咎。若是到了九泉之下,父皇一定会责怪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