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_作者:谈树(315)

2020-05-07 谈树

    而现在,老天忽然掉下来一张馅饼,把他一下子砸懵了,只是这个馅饼中不论是问题还是答案都过于沉重,让他一时间无法笑出来。

    虞知行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复杂之余看了一眼三思拉在自己袖子上的手,还抽出点心思来暗暗叹了口气——要是这手别只拉在袖子上就圆满了。

    三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虞知行神色的细微变化。

    作为挑起话题的人,她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下了什么样的决心,也没有意识到虞知行已经第一时间准确地抓住了自己释放出的信息中隐含的关键意义。

    三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让虞知行回答。这个问句作为一个开头,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它应该有的下文。

    三思道:“我不知道你家里人有没有跟你说过,或者岑饮乐他们是不是告诉你了。虽然我们家对外一直说我娘是重病不治早逝的,但实际上是重伤。而且她最终也没能回到碧霄山,而是在去琼州的路上没了的。”

    虞知行静静地看着她。

    “哎,你别这样看我,让我觉得自己怪可怜的。”三思搓了搓脸,在这样的话题下居然还能攒出个不太发自内心的笑来,看着倒像是在宽慰听者,“啊,你方才都说岑饮乐为这事和陈情吵架,那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虞知行道:“知道得不详细,你可以再和我说说。”

    三思歪了歪头,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

    虞知行笑了一下:“我们就傻愣愣地站在这里说吗?不如回去罢,边走边说。”

    三思感到他伸出手臂揽了自己一下,带自己转了个方向,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很快便收了回去,一切显得极为流畅而自然,令人无从责怪,但她的肩背上还实实在在地残留着那触感。她转头望向虞知行,后者接到她的目光,回过来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可她总觉得那笑容里有些与之前不一样的东西。

    像是一只久违的开着屏乱转的花孔雀。

    三思愣愣地往前走了两步,脑子里慢慢地冒出一个问号——这人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难道先前那副被人辜负了真心的落魄样全是装出来的不成?

    虞知行始终关注着她神色的变化,此时见她再次望过来,那眉梢微微一扬,扬出了个颇为不善的角度,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点过头,连忙将眼神收住了点,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态度,相当人畜无害。

    三思:“……”

    不知为何,好像隐隐有种被玩弄的感觉。

    虞知行连忙带着她往前走,用话头转移她的注意力:“那年我爹擢升入户部,举家迁往长安,离开明宗之后,年底就听闻了你们家的……噩耗。”

    三思吸了一口气:“是啊,这样想想,你才走没多久,就出事了。”

    事情发生在十三年前,小年夜,一个风雪交加的隆冬。

    凭着勾骨钉和抱尸散两项独门秘技在武林中叱咤风云近百年的夏侯家,迎来了他们的第二十四代家主夏侯穆。夏侯一家乃朝中新贵,夏侯穆任苏州刺史,两个儿子一个在御前做侍卫,一个在翰林院当差,前途一片大好,整个夏侯家声势如日中天。

    夏侯穆从青年时期就展现出无匹的才华与魄力,在知天命的年纪才当上家主,特地在大年前做寿宴请江湖宾客,其中野心路人皆知。

    五岁的三思对于这种大宴亲朋的场合非常不感冒,即便有百般美食在前,也不如让她和师兄弟们跑出门打趟山鸡来得诱人。当时的明宗掌门夫人乔栩与夏侯夫人是旧识,以个人身份受邀前去。夏侯夫人心心念念要见一见他们岑家的小辈,但小辈们没有一个愿意去的。当时岑长望和岑饮乐年纪大点,长得鬼精鬼精,一听见风声就打着哈哈跑远了,余下坐在小板凳上舔着糖饼摇摇晃晃的小三思成为落网之鱼,被亲娘捉了一同赴宴。

    其实五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但三思对那个晚上的记忆始终一片模糊,常常能够想起的画面便是闹腾得令人头疼的觥筹交错,风雪里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以及满目的血红,像是有人用血色的漆糊住了她的眼睛——事后证明那确实是她娘的血,流在了三思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