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换了个话题:“杀完人想做什么?”
“吃一桌好菜,最好是自己的做的,有牛肉有烧鸡。”三思弯了弯嘴角,“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虞知行:“想同你泡汤泉。我本来也是想这么说的。”
三思:“我可没问你。”
“伤这么重,不能去泡了,好可惜。”虞知行自顾自地道,“之前一直没告诉你,城西南那一眼名贵的葫芦池是我买下的,用我在长安开的茶楼的第一桶金。”
“那就等伤好了再去吧。”三思侧过头,抬起眼看他,“不带别人,就我们俩。”
虞知行看着三思近在咫尺的眼睛。
焦浪及见识过鹰手仙子的手力,由衷地觉得这比三思那手刀来得凶残多了,他不敢再用斧剑硬接,只好身体向下一倒,避开了那一爪,却被蛇鬼拖出去一小段,蹭破了裤子,险些没走光。
他龇牙咧嘴地用剑卡住了那鞭子,惊讶地发现那鞭子竟然如此结实,被这么砍都不断。蛇鬼死都不会放开自己的武器,一手抓着鞭子,另一手冲上来拍向焦浪及的胸膛。焦浪及就地滚了两圈,斧剑松开鞭子,尚未完全站起来就以剑撑地向后翻了个跟头,鹰手仙子的爪子就落在他方才躺的地方。
事实证明,三思他们先前将蛇鬼和鹰手仙子分开对阵的决定是正确的。此时,蛇鬼出手之后,似乎与鹰手仙子达成了某种高度默契的合作,焦浪及即便再灵活,扛着那么重的兵器也比不上虞知行和三思的路数,被那二人刁钻无缝的夹击搞得焦头烂额。
他一剑刺向鹰手仙子的脑袋,同时膝盖一撇,避开蛇鬼抽向自己腰侧的鞭子。鹰手仙子求胜之心急迫,意图拼着重伤也要将焦浪及的眼睛挖出来,焦浪及对这种以命换命的招式很不感冒,只觉得棘手,好不容易一剑短暂地逼退了二人,在生死间抽出空来向后面喊:“你俩还行不行了,死之前喊一声,要么就来帮——”
焦浪及的声音戛然顿住,紧接着发出生无可恋的控诉——
“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俩在这儿亲!没眼看了老子!能不能留条命回去再亲啊——!” 在与“三思”和“虞知行”说过话之后, 欧阳如玉和耿玉瑾胸中已经有了结论, 但没有声张,而是立即去寻了埋藏在宴席各处的明宗暗桩。
耿玉瑾看着那二人绕去了山后的茅房,自知武功水平有限,也不能确定是否已经打草惊蛇, 不敢跟得太近, 只守在山石外边。等欧阳如玉带着数名明宗弟子震碎了茅房的门栓,神情严肃地闯进去后,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两套衣裳。
带头的暗桩又急又怒又悔地一掌劈碎了茅房后侧的“狗洞”, 片刻后, 尚留在宴席上的客人以及大半个少林,都出动开始搜山了。
再片刻后, 作为全少林两代人里脾气最好的“鲶鱼精”,广虚大师发现有山火指路时, 那满是皱纹的脸也不免变了颜色,两绺长须抖了抖, 垂头道了句“阿弥陀佛”,也不知是觉得幸还是不幸。
****
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往往会忘记尴尬, 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热烈的情绪占据大脑, 代替理智掌管身体,于是全凭本能行动,反倒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技巧上的不足——打架是这样,吵架是这样, 接吻也是这样。
倘若把时间往前挪一天,三思一定会忐忑于自己的毫无经验而感到拘束,而此刻,在烈火的包围里,面对死亡的不断逼近,她甚至没抽出半点脑子来害羞片刻,也浑然没觉得自己摁在对方脖子后面的手是不是过于不矜持。
反正唇齿交缠的感觉新鲜而火热,她觉得很畅快。
焦浪及那一声哀鸣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却并没能立即打断这一支仿佛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的亲吻。他扛住鹰手仙子的爪子,为光棍的自己感到愤愤不平。
虞知行尝到了三思口中的血腥气,心想三思必然也尝到了自己的。这在前一刻还令自己焦灼的血气,此时令他全身都颤栗起来——不是因为伤势,也不是因为怕死,而是这种血液交融的感受给他带来某种极微妙的体验,令他全身的毛孔都张开到极限,并在眼下危急的形势下,升起某种夹杂着悲伤的毫无道理的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