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今日恐怕会收拾行李遁了。”三思咂了咂嘴。
“那我们就在他出城后截杀他。”岑饮乐端着粥进来,“就像他对我们做的那样。”
三思问道:“你身上的伤?”
岑饮乐:“还好,不太影响行动。你高师兄惨一点,没再让他长途奔波,叫他找到人就送过来。唔,小鬼见愁,眼下大约缩在洛阳城中哪个小角落孤零零地哭泣呢。”
传说中孤零零哭泣的小鬼见愁没有缩在洛阳,而是满身伤地护送自己找到的人来到了登封。
在耿深嘲讽卫三止一个随随便便的江湖骗子也来认亲的时候,绷带裹到了脖子上的高倚正,为了不显得自己瘸腿,走得极缓慢地将人送上了台。
“鄙人姓林,洛阳人氏,在城西有一间打铁铺子,手艺还可以,诸位英雄若是有空可来试试。”那位装扮朴素手足粗峻的中年人来到如此万众瞩目的场合半分都不怯场,“鄙人曾用名宁濯,方才列位提及的《牵丝诀》主人宁淮,正是在下的同胞兄长。”
耿深骤然变色。
他明明已经派人杀了宁濯,为何这个人还会出现在这里?
耿深蓦地扭头看向场边,裴宿檀静静地坐在那里,对他的目光毫无知觉。
一旁扶着他的耿琉璃对眼下的情形感到不知所措。她一瞬间就明白那些人说的都是真话,眼前这个年轻的江湖道士确实是自己的骨肉血亲。她明白了父亲先前为何对灭口这件事犹豫不决。
如果早早地杀了卫三止,就算明宗找出一百个宁濯都没有用,他们本该早已胜券在握,但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低声道:“爹,我们……”
耿深的手臂纹丝不动,无言地拒绝了她想走的意图。
耿深笑起来。
“为了扳倒我,你们真是费了不少工夫。少林如此着急地找来明宗同气连枝,是感觉到了威胁,想要掩盖广悟住持做的那些丑事?”耿深嘲讽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排少林方丈,“你们在此随便找个人就说要来认我耿家的宗祠——其实我耿家多个人少个人没什么,若真是我的亲儿子,我倒不吝啬他这一口饭——倒是觉得奇怪,踏红谷的赵小少主,何时也认一认少林的亲,毕竟铁证如山,可不能因为广悟大师圆寂了,就不把亲儿子还给人家。”
“耿深当然不会认这个儿子,认下他就完了。”房中,岑饮乐试着跷一跷二郎腿,但这姿势实在为难他身上那些皮肉伤,于是作罢,“不仅如此,他还要转移视线,让别人的怒火转到少林的头上。”
粥不烫,三思喝了一口,道:“他想拉少林一同下水,耿家做不了老大,那少林也别想做。”
“是这个道理。但他若以为自损八百就能伤敌一千,那就大错特错了。”岑饮乐闲闲地往后一靠,少林的客房虽然简陋,小榻上面就一张硬竹席,十分硌人,但他此刻心情好,怎么都觉得舒服,“杀手锏准备出来,送他上西天。”
当一个人影跃上擂台的时候,一马当先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倒……倒吊鬼!”有人惊恐地尖叫。
“什么什么,倒吊鬼贺良?!”
“不是死了吗?”
“诈尸啊!”
“真是贺良啊!”
早已还俗的展陆站在普鉴大师身后,不由自主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注视着“贺良”走近场中僵持的人。
“来凑个热闹。”“贺良”在耿深和耿琉璃的瞪视下,揭下了脸上的人皮,将那薄如蝉翼的东西拎在手中,如对待工艺品一般端详,“唔,我不是太喜欢这张脸,有点老。”
“你、你……”在看见这个假扮之人出现的那一刻,耿深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自己究竟是如何被人摆了一道。
难怪展陆没有死。
难怪明宗什么都知道。
原来那个人蓄谋已久,就连自己拿到的广悟遗书都是安排好的。
耿深的视线越过眼前的人,直刺裴宿檀,他捂着胸口,面色涨红,蓦地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