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哥在你们那儿待了多久?”
“两个月不到吧。”
“他在碧落教做什么?不会只是白吃白喝罢?”三思狐疑道。
“我怀疑他一早是打着这个主意来的。”兰凌宇道,“但来了发现老三跟人跑了,教主就顺便让他暂时顶了老三的位置,按月给他发银子。”
碧落教三座使是一位名叫兰茕的女子,据说是在六年前的谈兵宴上败与碧落教主兰颐,不仅未心怀愤懑,反而一眼相中了其英俊潇洒的轻功,自此紧紧追随兰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该女子死缠烂打不成,最终却得了个金饭碗,改姓做了碧落教的三座使。
三思本以为她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没想到月就在跟前,天意弄人,她居然跳下水里摸鱼去了。
真想结交一下这位奇女子。
她不由感叹:“这么个痴情种子也能见异思迁……”
“可见教主是多么的铁石心肠。”兰凌宇说这话的时候下颌微微抬起,整副眉眼舒展出了一种近似孺慕之情的轮廓。
三思:“……”
恕她孤陋,竟不知铁石心肠是个褒义词。
春季的傍晚起风了,街上的小摊贩陆陆续续收了摊,很快就不似进城时热闹。
花楼上的人们依旧嬉笑着,姑娘们把身子探出楼阁,花枝招展的,一阵风吹过,带走了扇子上几根雪白的羽毛,卷过了几栋楼,落在地上,被马车骨碌碌地碾过。
不远处有位小贩正顶着风手忙脚乱地收拾摊位上的折扇和画像,一张张宣纸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有些甚至掀到了地上。
三思看得有趣,忽然一张画像朝着马车卷来,正要与马车擦肩而过,她伸手一捞,一把抓住,展开一看,顿时啼笑皆非:“这不是你们家教主吗!”
兰凌宇瞥了一眼那画像,上面正是兰颐无疑,于是再看了一眼,评价道:“嗯,画得还行,有教主三分神韵。”
“你骄傲个什么劲儿。画得很像了。”三思笑着捅了他一下,“原来你们连州还搞民间崇拜啊,这画是用来贴灶台招财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小摊都是风流人才会光顾的,有些人买这些画像,裱好了用来装点门庭。”兰凌宇这一路下巴就没放下来过,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那些画师懒得自己构思,就挑长得俊俏的入画。咱们教主乃是其中的翘楚,受无数人追捧。改天你若是得闲来逛,能瞧见好多男男女女。我上回还看见耿家二小姐的像了,啧啧,美倒是美,就是看着厉害了些。”
三思并不认得什么耿家二小姐,她拿着那张画像品味了一番,啧啧称奇,再将其一卷,在马车行进时丢回了摊位,稳稳落在小贩怀里。
后者正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压住那些轻飘飘乱飞的纸张,这么一接更是忙乱。
三思笑出声。
马车驶过那小摊跟前时,几柄展开挂在摊子上方的折扇晃晃荡荡,上面皆是些五颜六色的人物画,小贩正伸手取下其中一张白衣男子临河而立的扇面,目光落在画上的那一瞬,三思感到惊艳且熟悉,但一转眼小贩便取下了那柄扇子一节一节地合上。
三思拧着身子回过头去,待车轮转过两圈,小贩便已背过身去把扇子收进了箱子里。
马车一路奔驰,出了城,来到一片起伏平缓的幽谷。
关隘处有半张残损的石碑,碑上的铭文已经看不清了。
三思尚未下车,兰花的幽幽的香气已经弥漫过来。
碧落教中处处是兰花,品种繁多,除了严冬腊月,永远都充斥着兰花香。据说这是因为碧落教创始者兰箫酷爱兰花而将其遍种谷中的缘故。
兰凌宇一路将她领进兰园。
江南东道素来繁华,此地却闹中取静。碧落教百年来扎根连州,明明是江湖大派,迈入此地,竟如世外清净之地。
脚下踩着初春松软青嫩的草地,顺着流淌的溪水,三思在半山坡看见了溪边亭中的兰颐。
兰颐穿得很随意,长发随意簪在头顶,青色的外衫披在肩上,未系腰封。黄昏时分山谷中的微风携兰花瓣掠过他的衣袂,落在石桌上,他淡淡一笑,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