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牢大门口有三四个举着灯笼的官差簇拥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官府师爷的人,正在跟守门的狱卒说话。
三思问:“听得清他们说什么吗?”
虞知行:“要是牛头在还有可能。我就是个凡人耳朵。”
几人说了一阵,狱卒领路,带着那些人进去了。
虞知行一拍三思,二人悄悄跟了上去。
女牢里像个迷宫,二人选了有别于官差的路飞速潜进去,赶在官差之前来到了周蕙的牢房。
周蕙还是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角,身上的孝服还算干净,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跟前有纸笔,纸上写满了字。
三思扒着牢门,轻而急促地叫了她两声,但周蕙毫无动静。
她正欲再喊,却被虞知行从身后一把捂住嘴,拖着摁到墙角藏起来。
低低的交谈声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周蕙的牢门前,紧接着是稀里哗啦开锁的声音。
虞知行紧紧地把她摁在周蕙牢房斜对面的一处拐角,恰好避开官差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见那些人低语着进了牢房。
三思掰开他的手,从他胳膊下钻出半个头来。
一名官差从稻草上捡起那张纸,递给最后一个走进牢房的师爷,后者支着琉璃镜,凑近了看其中的内容。另一名官差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接近周蕙时放轻了脚步,然后在诸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伸出手,凑近了周蕙鼻端。
三思整个人都绷紧了。
只见那人仔细探过鼻息后,仿佛叹出了口气,然后推了两下周蕙。那女子单薄的身躯晃动重心,沿着墙壁倒下。
身体落在稻草上,轻得几乎没发出声音,就像一个路过人间无足轻重的脚印。 那些人说了许多话, 三思只听到清清楚楚的“认罪书”三个字, 脑中嗡嗡作响。
师爷摆摆手,收起那张纸,让官差把尸体抬出去。
脑门上积聚的血气让三思几乎要炸开,她脚步一动, 就要冲过去, 却被虞知行紧紧拦住。她用力一挣,居然没能挣开,虞知行早料到她有此举,牢牢地箍住她的腰不让她挣脱, 把她抱得双脚离地, 用力推进墙角。
三思愤恨地挣了一下,死死地盯着虞知行, 那黑暗中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给剁了。
虞知行分毫不让,面色极为严肃, 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锁住她的四肢,捂住她的嘴不让出声, 严厉地点了点她的脑门。
片刻后,师爷揣着信纸走了。
虞知行终于松开三思, 二人尾随着官差来到后院, 待人都走干净了,才从暗处出来。
这里仿佛是一个垃圾场。
大约整个连州,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这么浓重的雨水味。零零碎碎的枯枝败叶被打湿了一地,其间躺着几具人的尸体, 其中有的还新鲜,有的因长期无人认领已经开始腐烂。还有狗的尸体,和断了腿的桌子,以及被砸碎的酒坛。春夏交替的空气里带着一丝热度,腐烂的尸体令人窒息,却成为早早冒出头的苍蝇们的一场狂欢。
周蕙的尸身就和这些破烂丢在一起,头脸上盖着的白布仿佛是她最后的尊严。
三思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种恐惧,脚步不自主地放缓。
她来到周蕙身边,跪下,轻轻地揭开白布。
尸体冰冷。
女子面色死白,嘴唇干裂无血色,眼眶泛青,那一对秀气的柳眉微微蹙着,仿佛梦里有人正伤她的心。
三思伸出手,碰到周蕙皮肤的那一刻微微一缩——失去温度后的人体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像一滴水,一块石头,那种异样的冰冷划开了生死的界限,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些还活着的人:我们不再一样了。
三思拭去周蕙脸上的泥水,扶起她的上半身。
虞知行走过来:“我来。”
他打横抱起尸体,二人运起轻功几个起落,离开此地。
虞知行他们并没有告诉周椿任何关于要翻案的内容,那孩子晚上发现自己的饭菜被下了毒,已成惊弓之鸟。焦浪及对事态心知肚明,一面安抚着周椿,一面等虞知行那边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