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宣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又看向脸颊红肿的席银,一时愣住了。
张奚治家森严,张家家学传承百年,上行下效,无一人敢违逆。张平宣虽是女流,却也是自幼承张奚之教,视父亲的言行为圭臬,这么多年来,她虽然心疼自己的大哥,却也是出于手足之情,她从来不能认可张铎在洛阳的行径,是以,也从来没有真正质疑过父亲对张铎的狠刑。
如今,她是第一次听人这样大声的质问张奚。而这个人还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奴婢。
极怒之下,竟然动了手,自己也难免错愕无措。
“你给我出去!”
席银忍着眼泪站起身,朝她行了一个礼。
“是奴放肆,还请女郎……”
“出去!”
张平宣抬手指向庭门。
门后那半截人影,微微一晃。
席银不敢再出声,只得退了几步,捂着脸颊朝庭门外走去。
刚行至门口,却见张铎,一身素孝立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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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席银回身掩住庭门, 垂头遮住脸上的伤,促道:
“奴去给女郎取些水来。”
说完便要走,谁知却被人一把扯住了腰间的丧带。
“转过来。”
席银抿着唇, 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却怎么也忍不住眼中的泪。
“听不明白我的话吗?转过来。”
席银摇了摇头, 反手一点点去抠扯他手中丧带, 肩膀抽耸,似乎是……哭了?
张铎松开手,不再逼她。随即几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掰起她的脸。
“说得出口, 就不该怨这一巴掌, 哭什么。”
席银被他掰地被迫踮起了脚。
夏日的风细细的, 吹拂着她脸上的细绒,还未除服,她粉黛未施,但即便如此, 仍然眉翠唇红,如同荼蘼沾了雪,从惨白里透出残艳来。
“奴又不是你。姑娘家有委屈还不能哭吗?”
也是。
选择行一条孤道, 就不能怨道上无人提灯。
选择与血亲背道而驰,就要承受孤绝。
但她是个姑娘家, 有委屈还不能哭吗?
张铎的手指沾到一点湿冷,随即下意识地丢开手,松了她的下巴。
席银抬手揉了揉被他捏疼的地方, 又按了按被打得发红的脸,含泪道:“女郎不开怀,奴不怪他,你也拿奴出气。”
她一面说,一面拿袖子去擦泪,谁知却越擦越多。
张铎望着她,平道:“我没有拿你出气,我不过是不喜欢看人后悔。”
“奴没有后悔。奴说的是心里话。”
“那你想哭就哭吧,姑娘家。”
半年来,这是席银从这个如金属般寒冷的男子口中,听到过最含温的一句话。
她像一只时时抠紧爪子的猫,猛地松开了抓牙,不由浑身一颤,索性抱着膝盖蹲下身去,把这半年之间的胆怯也好,委屈也好,恐惧也好,全部放肆地哭了出来。
“席银。”
头顶的声音唤了她一声。
席银口鼻里全是眼泪的苦咸,含糊地应了个“嗯……”
“我没有弑父。”
席银一怔,她不明白张铎为什么要对她说这句话,可她分明听出来了,这并非一句单一的陈述,简短的五个字背后,他似乎还想问她要什么回应。但好在他并没有把这一层意思挑明。
“你以后不用维护我。”
席银将脸埋在袖中,哭得缓不平气,啜道:“奴……哪里配维护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