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老神在在地起身,对着薛夫人一欠身:“媳妇晚间再来请安。”
然后带着贴身侍女离去了。
陈氏和薛蟠居住的弄湘苑在薛府西北角上,前堂引了一湾活水,红鲤绿荷,时值七八月里,荷花怒放着,亭亭玉立于水上,满满的水乡柔婉风情。
正屋是个两层的小楼,陈氏和薛蟠住在二楼,却也各有床铺,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分开睡的。
一见陈氏进门,她的丫头文思忙迎了上来:“奶奶可回来了。”
陈氏点了点头,问道:“大爷用过药了吗?”
“没呢。”文思苦笑着:“怎么劝都不听,非要等您回来。”
陈氏安抚地拍了拍文思的肩,道:“我这去劝大爷用药,你去和厨房再核对一下明日的餐食。知府夫人不食辣,同知夫人怀有身孕避讳颇多,需得多注意些。”
“是。”文思答应了一声,忽地又道:“方才县主屋里的朱颜姐姐过来一趟,送了一套嵌猫眼儿玛瑙的白玉头面来。”
说着,又亲自捧了个盒子来给陈氏看,陈氏见了轻轻一笑,用手细细摩挲着,很是欢喜地道:“收着吧,明儿便用这一套头面。”
文思答应了,陈氏又问:“药热好了吗?快些端过来。”
侍女“哎”地答应一声,不多时用添漆小茶盘捧着一碗药过来,一旁还放这个缠丝白玛瑙小碟子,里头盛着一碟子颜色鲜亮剔透的蜜饯。
陈氏扬扬下巴示意贴身婢女文莺接过,又吩咐捧药来的侍女:“黄大夫开的那两个方子,今儿晚上两贴都熬了,睡前奉上,第二贴我吩咐文莺去取。”
那侍女便是负责陈氏屋子里的小茶房的人了,此时听了答应一声,道:“奴婢即刻命人去抓药。”
陈氏点了点头,带着文莺进了内间。 坐落在江南水乡中的庭院,精致秀美,群水环绕,清雅柔婉。
庭中梧桐亭亭如盖,廊檐下垂着小巧的风铃,每逢清风吹过,声音琳琅如珠落玉盘,悦耳动听。
庭前小池塘中荷花徐徐绽放着,粉白的花朵或高或低,或亭亭玉立于荷叶从中,袅袅娜娜,或轻轻依偎在碧绿圆盘旁,温柔婉约。每逢清风徐来,姿态摇曳,或直或弯,缓缓诉说着一派的清雅含蓄。
朱红描漆的小亭坐落在水上,与两岸连接的无非是小巧秀致的汉白玉桥,柔婉中也彰显着底蕴。
亭子的四周檐角下垂着些精巧别致的玉铃铛,风吹铃动,清脆悦耳。以白玉为饰,既彰显出主人家的高雅品位,又暗暗隐喻着殷实阔绰的家底。每逢铃声响起时,随着四周飘逸着的白纱,便更加有意趣了。
不大的地方,比起北地大家动戈能办起一场宴会的院子前庭不同,却别有一番轻巧别致的意味。
竹子扎成的篱门不远处,着一身碧绿衣裙的岁云对着那位眼睛落在庭院中久久不动的妇人行了一礼,含笑道:“夫人请。”
这正是新任金陵应天府知府贾雨村的夫人,贾甄氏。
这位贾甄氏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衣着还算华贵,挽起的发髻上簪着两样金钗玉钏,眉眼温柔,看起来是个最温柔含蓄不过的女人。
她收回眼睛,在心中叹道:都听人说甄家如何的富贵,可当日在甄家见过的景致竟然比不过这小小的一处庭院。果然人家说的薛家不是虚的,这位县主的凌厉手段也不是假,不然哪家舍得在姑娘的闺房下如此的血本,光那十来个玉铃铛,便抵得上她一身的打扮了。
心中如此想着,贾甄氏还噙起了一抹笑意出来,将一个绣着杜鹃花的小巧荷包塞给了岁云,笑着道:“一点子心意,姑娘拿着喝茶吧,有劳姑娘了。”
岁云低眉浅笑着收了,一面引着贾甄氏入内。
由仪正在会客厅中坐着,曼兮跪坐在一旁烹茶,随云守护神一样站在由仪身边不远处,朱颜与白芷、白芍均在一旁待命。收拾的通透整齐的会客厅其实并不大,铺设着原木色的地板,一切家具都是淡色的,窗子开的很大,镶嵌的是颇为珍贵的玻璃,垂着素白的轻纱,看起来素雅简洁又明朗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