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宪跟李衾都没跟她提过广恩寺的事,彩胜因不知她就是东淑自然也不会说,但东淑本性聪明,追根究底的一想,有些蛛丝马迹便清晰可见了。
比如她曾经百思不解的岁寒庵里太子被杀之事,为什么谨慎如李衾会贸然插手。
当时萧宪失言也曾跟她说过,李衾差点儿害死她。
太子那张脸一直在她眼前晃动,以及他当时对自己说的话。
东淑的记忆就像是给封存在一张薄薄的茧内,挣扎着露出些雏形,她又害怕,又想急欲知道。
当“广恩寺”三个字出现后,所有记忆如同那天的大雨倾盆而至,几乎将她摧毁。
她记得那个人粗喘的声音,所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那种感觉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
起初她以为是太子,但是随着记忆一点点清晰,那人狰狞的脸,跟当初在翊坤宫看到的那张脸合二为一。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里。
早知道是这样,宁肯就浑浑噩噩的这辈子也就罢了。
所以在皇帝碰到她的时候,东淑的反应才会那样大。
她只想把面前的这个人碎尸万段,又仿佛就算杀了他都不能解除心头之恨。
但是这些话她不能告诉李衾,更加不能告诉萧宪。
她知道萧宪若是知道真相,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而李衾……他已经为她干过一次惊世骇俗的事了。
而如今的仇人竟然是皇帝,若是说了出来,叫他们两个如何抉择?
难道真的要为了她,去造反吗?!
对于萧宪,东淑只想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他,那就是别给他找事儿。
但是对于李衾,东淑的心情很复杂,爱是一定爱他的,也很想到他身边去——当初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是这么单纯的渴望着的。
可因为广恩寺的事情,就像是身心都压了一块巨石,让她无法喘气。
她只想要远远地逃离,避开这一切!
因此,这个即将来到的成亲的日子,对她而说,实在是煎熬,她一会儿觉着惶惑喜悦,一会儿又觉着痛苦难当。
这段日子,东淑做的最多的就是对着那张《太湖春晓图》发愣。
她一看能看上半天,似乎在看着这张图的时候,她好像就回到了当初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少女时候,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
但是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在这光怪陆离的生涯中,也给尘世的污浊染的变了色。
六月下旬,缠绵了几天的雨。
一匹马飞奔进京城,马上的人冒着大雨冲到兵部,送达一个紧急军情。
因上次大败狄人,狄人反扑,镇远侯率军出战,竟孤军深入,逐渐脱离了北关大军。
事后找寻良久也没有找到人,茫茫大漠,无处可寻。
消息传回了镇远侯府,苏夫人闻听消息,很快病倒了。
之前那些纷至沓来之人,如今却鲜少露面,连朱家的人也只偶尔过来看望,不再像是先前一样殷勤。
顺义侯夫人回娘家的时候,提起此事,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何况时过境迁也不必在乎,就对东淑说道:“我们侯爷也说了,镇远侯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他是个能人,就这样去了倒是可惜,这夫人嘛,虽无见识,但母子生死分离也是可怜。”
这日,东淑因许久没回别院了,回去跟江先生和明值见了一面儿,顺路又去铺子打量。
老管事跟伙计们见了她,忙迎了入内。东淑见店中仿佛少了好些东西,还以为是卖了,便问起来。
老管事跟伙计对视一眼后才忙诉苦:“东家许久不来因而不知道,最近店里来了好些要账的。”
“要什么账?咱们哪里欠过人账目?”东淑诧异。
老管事苦笑道:“哪里是正经账目,是那些地头蛇、还有官府的人,过来掠夺打秋风罢了。”
东淑更加吃惊:“什么?可……不是说他们不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