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身份微薄,今太后与文武百官为社稷故更替帝位,得以践祚。朕虽集天命于一身,但德行尚浅,为君之道,还需仰仗太后各位公卿教诲。朕相信,内有股肱之臣辅佐,外有骁勇将士守土,靠着先祖的福泽,大魏一定能实现长治久安。”
一番慷慨陈词,底下群臣又欢欣再拜,桓行简一抬头,目光正与太后撞上,她含笑,等繁琐的礼节结束,点了点皇帝:
“齐王肆意妄为,德行有亏,大将军为社稷拥戴陛下有功,当赏。”
桓行简略略推辞而已,在皇帝的坚持下也便大大方方接受谢恩了。
今日流程下来,天子表现不俗,因听闻许允要新出任镇北将军,当即下令择日为许允践行。许允闻言,忙出来叩谢天恩,那一脸欣喜感激之色,全都在脸上。下朝后,疾步追上桓行简,作揖道谢,桓行简微笑道:
“镇北虽少事,而督典一方,足下今出镇,此所谓著绣昼行也。”
许允按捺不住这份雀跃,得此机会,一来可都督黄河以北诸军事未必不能有所作为,二来可离开洛阳是非之地,焉能不喜,对着桓行简竟激动到语无伦次:
“蒙大将军抬爱,举荐了某,某实在是……”
后面的话不知该如何说,自李丰夏侯至被诛,再到废帝,许允提着一颗心日夜难寐,唯恐将自己牵涉进去。如今,他人要走了,望着相识多年的大将军,满是感慨。
桓行简见他情绪激烈,依旧莞尔而已:“士宗,跟我太客气了。”
说罢,登车而去,留下一脸讪讪高兴到略有茫然的许允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回到大将军府,桓行简只把卫会招来,直截了当道:
“陛下今日到了洛阳,我看陛下,谦逊有礼,进退有度,士季,封你个中书侍郎,进宫陪陛下读书,愿意吗?”
这个中含义,以他心窍,如何不懂,卫会暗忖新天子必定资质不浅怕是让大将军不太满意了,他这一去,是给大将军当眼睛用的。
这才是心腹,卫会笑道:“属下没什么愿意不愿意,只要是大将军的吩咐,属下领命。”
桓行简笑看他,点了点头,随手将茶瓯一端,呷了一口,那神情,似是品鉴茶香,又似在思考事情:
“你让石苞过来。”
等石苞人到眼前,桓行简将茶瓯一放:“你去太学,留心下士子们是不是有什么舆情,陛下不日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下诏书,到时四方也就都知道了。”
石苞人不走,支吾片刻,回话道:“郎君,今天夫人去了太学,还没回来。属下这会儿去太学,怕跟她撞上。” 太学里太学生们着文士服,三两而聚,拉拉杂杂聊什么的都有,这些少年人里,鲜有洛阳高门,多以地方各州郡长官选□□送京都受业为主,另有相当一部分寒庶子弟。便是他们的老师,某些太学博士,世人眼中也不过近似浊官而已,太学早不复往昔胜势。
然而年少热血,不碍激浊扬清的壮怀顶得少年郎们什么事都能谈得天花乱坠。在当下,没有比京城换天子更大的事了。
高谈阔论酣畅,只一个,沉默寡言躲在角落里读自己的书而已。
不说话的这个,被人闹起来,眼前《汉书》倏地被扫起,笑声肆意:
“哈,《汉书》可下酒,兄台《汉书》有了,是否还缺一杯桑落酒?”
这一下,《汉书》为肇始,话题不知怎的由哪一个就带到大将军身上去了:
“唔,刘兄嗜读《汉书》,可知大将军祖父便也最爱这《汉书》,此可谓大将军家学。”
“刘兄有鸿鹄之志,怕是日后想入大将军霸府,是不是,刘兄?”
毌宗听了,不由地一撇嘴,暗道窃国大盗有何可仰慕的?那大将军的公府,便是请他去,他也不会去的。当然,他的好友肯定不屑一顾。再看被起哄的少年郎,脸通红,只撑起身要夺自己的书,也不辩解,羸弱的身体被人挤来搡去的,拉扯一番,见要不回来,少年郎索性坐回位子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