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要。”春归拉住宴溪的衣角,指了指那几件衣裙。
“不是给你。”宴溪不想与她在这里拉扯,直接堵了她的口。
“哦。”
三个人出了成衣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无盐镇地处西凉与大齐交界,山水纵横,入了夜,便见河边的竹楼亮起了灯笼,一盏连着一盏,那灯笼倒映在水中,亮成了一条天街。
山上没有这样的风光。
春归看愣了,眼睫毛扑棱扑棱的,转头对阿婆说道:“阿婆,好看。”她凭栏而立,晚风将她的发丝吹乱。无盐镇的夜与山上的夜截然不同,山上的夜静谧,这里的夜喧嚣。不知为何,春归看着眼前路过她身边的这些截然不同,突然生出一些惧意。她不自觉的向阿婆身边靠了靠,手微微抖着。
宴溪的眼从目前的万家灯火移到春归身上,看到春归的怯懦,不知为何,心里竟起了一丝怜惜。他不动声色向春归那里靠了靠,春归感觉自己的右臂有一丝暖意,偏过头看到他的侧脸,看着远方,似是无意。但她心内还是感激,也是怪了,没有怕过山兽鬼神,却怕这人来人往。伸出手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算是谢了,宴溪的嘴角扯了扯。
宴溪也不大懂春归的惧怕,他自幼养尊处优,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做了大齐的大将军,身边从未断过人,就连晚上就寝,门口也有人守着。伸手拍了拍春归的肩:“只是人而已。”
阿婆听他这样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穆校尉,乍看城府颇深,但相处久了,发现他心不坏,至少身上没有那些达官显贵的烂脾性。与他们在山上,吃糠咽菜,没皱过眉头;平日里看自己干活,也会搭把手,手脚麻利;这会儿对春归说的话,显然是看透了春归的胆怯,在安慰她。
“阿婆,咱们今晚就在无盐镇歇脚吧?镇上晚上有集市,热闹有趣,我带你们转转。”宴溪对春归当真是生出了一些同情,他身边的女子,均是名门闺秀,他在那些女子身上,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怯懦。
阿婆点点头:“也好,咱们在哪里歇脚?”
“前面有一家客栈,咱们现在就去放东西,歇息会儿,待夜深了再出来。”宴溪说完在前面带路,春归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春归心内有些难过,她觉得在这热闹的人世间,只有她和阿婆两个人,无盐镇这样大,她和阿婆却只能安守青丘岭那一隅。
春归哭了。 阿婆已经睡下了,她偷跑出来上了屋顶。客栈的屋顶比别的房子还要高一些,终于得以看清,那条蜿蜒的无盐河整整绕了无盐镇一周,星河璀璨。不知怎的,就落泪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下巴埋在臂弯里,看着远处的景致愣神。
宴溪本想带她们去集市玩,却看到她们的屋内已灭了灯,忽觉落寞。一个人走出客栈,抬头望星空,却望到屋顶上那落寞的小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也爬上屋顶,坐到她身旁。
“春归倒是会找地方,这里看风景果然美。”他出言打破了宁静,顺手为她披一件衣裳。
春归偏头看到他,朝她笑了笑,表示谢意,接着愣神。
像今日这般与她独处的机会少之又少,宴溪难免想多说一些:“春归从前常来镇上吗?”他声音透着温和,笑容点亮了半面天。在京城的时候,他在王公贵族中是出了名的善解风情,每每到了人多的场合,名门闺秀总愿多看他几眼。今日他不大能分清这样谄笑的自己与京城的自己是不是同一人。
春归默不作声,他不甘败北,一鼓作气,又冲了上去。
“还饿吗?午后吃的晚,这会儿我肚子倒是叫了。”
春归的肚子也适时的叫了,不早不晚,约好了一般。阿婆说不是嗟来之食,倘若是他提议要吃的,那便不是嗟来之食了吧?
“不饿。”春归想了想,还想端着几分。
“那你陪我去吃可好?我一个人着实无趣,还些微担忧自己的身子没完全恢复,万一倒在路上,就很惨了。”说完摇着头苦笑了声,苦肉计用的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