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沉吟了好一会儿,犹豫不决道:“江安郡王那里或许有线索,爹爹不妨也问问他。这次他同样吃了大亏,他脾气虽好,但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此时定然也想查个水落石出。”
“我正打算与他合作查案!”朱缇笑道,“他前儿个刚见过皇上就来找我,请我帮他查查夜袭的真相,倒像是求我办事。听闻你二人下落不明,还自告奋勇亲去找人,啧啧,他这人,有点儿意思。”
“那……他能算作朋友吗?”
朱缇笑了两声,“至少现在不是敌人,以后嘛,且等我再观察一阵子。”
房门轻响,隔着门帘传来小黄门恭敬的声音,“老祖宗,皇上传人过去商议回程的事。”
朱缇站起身正正冠带,叮嘱秦桑道:“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吩咐当差的宫人,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秦桑一直把他送到门口,低声问道:“爹爹,他的眼睛能好吗?”
朱缇同样低声答道:“不大乐观,先别告诉他。”
秦桑在风中默立半晌才回屋。
挑帘进来,屋里气氛很怪,豆蔻捧着药碗立在床头,满脸的不知所措。
朱闵青靠着大迎枕半躺在床上,嘴角绷得紧紧的。
秦桑从豆蔻手中接过药碗,侧身坐在床边,柔声道:“不高兴了?”
朱闵青道:“并无。”
豆蔻见状,立即无声退了下去。
秦桑暗笑一声,“还说没有,方才一提江安郡王,你的脸就黑了,爹爹都说他不是敌人了,你怎的还看他不顺眼?”
朱闵青冷冷道:“他脾气虽好,但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我竟不知你和他如此相熟。”
秦桑有些摸不着头脑,“前前后后也接触过五六次了,多少对他的为人有所了解,就这也值得你生气?”
“我没生气!真是好笑,我有什么可气的!”
他语气很冲,秦桑一阵愕然,只当他是因眼伤心情不好,舀起一勺药,小心地吹凉,送到他嘴边,“不管你气不气,药总是要吃的,张嘴,不然我就捏着你鼻子灌了。”
朱闵青忍了又忍,终是乖乖张开嘴。
药中有安眠的成分,少倾,朱闵青便沉沉睡去。
秦桑悄然出门,在廊下倚柱而坐,盯着逐渐发暗的天际兀自出神。
暮色苍茫,绯红的穹顶笼罩着大地,归鸿翩翩起落,伴着几声乌鸦啼叫,静谧中透着一股不安的感觉。
一个狗尾巴草编的小狗凭空出现在面前。
秦桑一怔,回身笑道:“你来了啊,怎的走路也没个声音。”
朱怀瑾笑笑,“我唤了你好几声,有心事?”
秦桑摇头,“没,就是累了。”
朱怀瑾立在她身旁,同样盯着越发暗沉的天际,“我也有些累了,朱闵青说得对,京城的水太混,一个不当心就会溺亡。”
他语气含着无限的怅惘,秦桑不由又看他一眼,心下掂掇一阵,见左右无人,便问:“那你是要回齐地,还是继续留在京城?”
“留京!”朱怀瑾没有丝毫迟疑,“我要夺嫡!”
秦桑大吃一惊,这人如此直白,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进京并非我本意,我一直在被人推着走,这次,我要主动地走。”朱怀瑾话音仍旧是温良的,但语气却十分的坚决,“七个郡王死了四个,只剩下我、朱承继,另外一个几乎吓破了胆,吵着要回封地。”
“不管是不是朱承继做的局,储君必会从他与我中间产生,他……”朱怀瑾罕见露出讥诮的笑,“德不配位,他当皇帝,天下必会大乱。”
秦桑心头砰砰乱跳,一时间无数念头涌上来,脑中却空白一片,什么事也想不成,只盯着他久久不语。
好半晌,她才怔怔道:“这种话你也敢和我说?”
朱怀瑾温和一笑:“这话我和朱总管说过,现今再和你说一遍也没什么。秦姑娘,我并无他意,还是那句话,我对你和朱总管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