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阉之女_作者:瓜子和茶(215)

2020-06-14 瓜子和茶

    朱闵青忙低头应是,无人注意到,他的嘴角勾了勾。

    那笑,轻蔑,讥诮,还有隐隐的厌恶。

    西北风渐起,满地的枯叶被风卷着在空寂的街道上游来荡去,发出哗哗的声响,京城萧瑟的冬就要来临了。

    朱缇弹劾案有了结果:欺君罔上,有负圣恩,念其抚育皇子有功,免去死罪,允其告老还乡。

    没有牵连其他人。

    消息一出,不少人揩一把汗,纷纷松了口气。

    但同时也有更多人的心提起来,朱缇倒台了,但只倒下他一个人是不够的,盛御史、崔应节、邱万春之流竟然毫发无损,这可太不对劲!

    而且,皇上对朱缇的惩罚太轻。

    冯次辅准备再来一波攻势,然而让朱怀瑾劝住,“皇上现在是一心求稳,不想官场发生大震荡,把他逼得太紧反倒会事倍功半,且等等再说。”

    初冬,这日天气阴沉,寒风微啸,灰白色的云一层层叠上来,低低压在屋顶上,随风搅动,好像酝酿着一场雪。

    秦桑指挥下人将东西收拾好,吃的穿的用的,装了满满两大车,只带豆蔻和月桂两个心腹丫鬟,准备和朱缇一起回真定秦家庄。

    无人相送。

    也无人过来冷嘲热讽,挟私报复。

    总之,他们就一路安安静静地出了南城门。

    意外的是朱怀瑾在驿道旁等她。

    秦桑没有下车,挑起车帘一言不发看着他。

    朱怀瑾脸上还是惯常温和的笑容,眼中却有种淡淡的忧伤。

    他说:“我的话仍作数,你可以不信,不可以忘记。”

    秦桑放下车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车轮碾着冷硬的黄土道,发出单调又枯燥的声响,扰得秦桑一阵心烦。

    朱缇笑吟吟道:“为江安郡王烦恼?我看那小子对你也是真心实意,可惜时运不济。”

    “从无父女俩都在内廷的先例,他能力有余,魄力不足,不会为你我和朝臣们起冲突。”他抚着下巴煞有其事沉思道,“而且你做不了正宫,我也舍不得你受那份罪!”

    “才不是因为他!”秦桑哭笑不得,“他从心底就不认可厂卫这一套,一心要扳倒您。说什么保全你的性命,不过是先把人打个半死,再给颗甜枣罢了。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我……”秦桑微微垂下头,扭捏道,“明知道我们要走,他也不来送送,哪怕是暗中瞧上一眼也好啊。”

    这个他,自然是指朱闵青。

    朱缇乐了,“做戏要做足,这话谁说的?”

    秦桑脸一红,皱起鼻子冲爹爹做个鬼脸,也笑了。

    “小姐,下雪啦!”豆蔻兴奋地在外大叫,“今年的初雪来得好早。”

    隔车窗望去,银白色的雪粒子沙沙地飘落着,不多时便成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宽广的大地顷刻白了。

    秦桑伸出手,接住一两片雪花,微凉剔透,泛着晶莹的光,须臾,在她掌心化为一滴温热的相思泪。

    大雪纷纷扬扬下着,朱闵青站在小院中央,看着落光叶子的玉兰树发呆。

    积雪白得刺眼,他闭上眼,轻轻吁出口气。

    除却几个洒扫的仆妇和看门的小常福,宅院里已没有别人,很静,静得能听到落雪的簌簌声。

    一切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只剩耐心的等待。

    他应是兴奋的,信心满满的,然他从来没有这般失落过。

    身体里好像空了一块,竟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和空虚。

    说实话,朱闵青不想让他们走,即便留在京城,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

    但朱缇不同意,态度十分坚决地带阿桑离京,“皇上疑心太重,不能让他看出端倪,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一定不能犹豫!”

    朱闵青只好听从。

    雪花落在眼角,滑落时,已变成透明的水滴,不是泪,却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