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了,这不是那个锦衣卫头领么?
使劲揉了揉眼睛,目光下移,曳撒前襟上绣的是飞鱼纹,正是飞鱼服!
居然认错了爹,可真是饿昏头了。
秦桑猛然醒过神来,忙撒开手,一时间窘得不是如何是好。
想起二人的纷争,她又觉得不能露怯,硬装出泰然自若的模样,“如你所愿,我上京来找你了。”
小姑娘脸臊得跟块红布似的,分明尴尬万分,嘴上却半点不肯吃亏,朱闵青看着好笑,慢悠悠说:“上赶着送人头吗?”
听似是顽笑话,但语气透出的调侃轻蔑,让秦桑不由生出不服气来,一时竟忘了肚饿。
“我当初是用计逼你出手,可那是为了救人,何错之有?反倒是你吃着朝廷的俸禄,却看着百姓遭殃,对得起你身上的官服么!我既然敢敲门,定然是有把握,咱们等着瞧,还不知谁笑话谁呢。”
朱闵青便敛了笑容,“督主的女儿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秦桑冷哼道:“是与不是,还需我爹来定。”
朱闵青眯缝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半晌才道:“进来。”
“我爹在家了么?”
“督主常年在宫中,一般不回来,略晚些让人通禀他一声,你等消息吧。”
秦桑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显出几分僵硬,腿脚不大灵便的样子。她是极细心的人,立刻意识到不对。
她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放软了声音:“那个……你是不是受伤了?”
朱闵青没搭理她。
这是一所三进的院子,青砖青瓦,并不大,外面看着很普通,里面却布置得很别致。
院中栽着一棵花树,大冬天光秃秃的,秦桑也没看出是什么树。
朱闵青唤过来一个小丫鬟,“豆蔻,去下一碗宫面。”
豆蔻十五六的年纪,长得水灵灵的,因笑道:“鸡汤煨了一宿,又浓又香,用下面最好了,还有前儿得的金华火腿,奴婢也切点进去。”
朱闵青的目光扫过秦桑头上的白花,淡淡说:“不要荤腥,下一碗素面。叫小常福升两盆炭火,一并送到暖阁。”
正在呵手取暖的秦桑一怔,心底涌上一股热流,又甜又苦,又有几分酸涩,暗道这人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啊。
暖阁的布置也不奢华,一水儿的黑漆家具,北面一张大炕,铺着半新不旧的团花锦缎褥子,中间摆着炕桌,看样子是黄花梨的,倒是这屋里唯一值钱的,只可惜桌角缺了个口。
暖炕下首,靠墙各设四张官帽椅,中间用搁几隔开,上面摆着盆水仙花,花开得正好,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画倒平常,那字龙飞凤舞,倒是有几分名家风范。
靠窗是一张长条书案,案上放着一个粉彩的笔筒,倒插数根湖笔,左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册书。
秦桑一面打量着,一面在椅子上坐下,思忖了片刻,才轻声说:“若是我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能暂住几天吗?”
朱闵青抱着胳膊靠墙站着,闻言道:“没有多余的屋子,不过你可以在柴房里凑合凑合。”
三进的院子,一路走来,总共也没见几个人,怎会没有多余的屋子?分明是这人故意为难自己。
秦桑气噎,方才对他的那点子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很快,面和炭火都送过来了。
热乎乎的汤面下肚,秦桑顿时舒坦不少,这屋里炭火熊熊,却是一点烟火气不闻,烤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自从母亲病重,秦桑脑子里那根弦一直是紧绷的,彼时不觉得,现在寻到了爹爹处所,又进了门,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
精神一松懈,加之吃饱了肚子,人肯定就开始犯困。
不知不觉的,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朦胧中,似乎被谁抱了起来,还给她盖上被子。
这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