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没由来的一阵欣喜。
接连数日的奔波查案,朱闵青已是累极,进门前只想一头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然此刻,他只觉疲惫减轻了不少,就好像三伏天喝了一碗清凉茶,浑身上下都痛快了!
朱闵青微微俯下身,声音中含着他也未曾察觉的期待,“想哥哥了?”
秦桑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朱闵青笑着,手抬起,似是要抚摸秦桑的头发,然手指还未碰到她的头发丝,就收了回来。
“你去放河灯?”
“嗯,你去吗?……看我傻的,你肯定很累了,赶紧回屋歇息去。”
“我不累,你等等我。”
约莫两刻钟后,他来了,换了衣服,身上是淡淡的皂角味,头发湿漉漉的,想来是怕她着急,没来及擦干就匆匆来了。
“走吧。”朱闵青接过她手里的河灯,又瞅她一眼,“你瘦了。”
秦桑摸摸脸颊,因笑道:“我苦夏,许是轻了几两肉,等天凉了养秋膘,一下子就回来了!”
“中秋过后就是秋狩,运气好的话能给你打头鹿补补。”
“那我可等着了!爹爹也去吗?秋狩是什么样子啊?”
“请督主讨皇上个赏儿,你亲眼瞧一瞧就知道了,这个面子皇上会给的。”
“真的吗?”
两人谈论着秋狩的七七八八,不约而同避开了某个令人不快的话题,好似在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
夜色浓郁,没有月,也没有半点星光。
往日漆黑一片的河面闪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一盏盏河灯带着人们对亲人的哀思,在静静流淌的河水中悠悠荡漾。
慢慢的,河灯越来越多,渐渐连成了片,几乎占满了整个河道。
灯光映着水光,交相辉映,宛若天上的银河落入了人间。
秦桑蹲在栈桥上,手捧着一盏河灯,小心翼翼放入水中,一直到那河灯随着清波远去了,再也瞧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
朱闵青在她身旁负手而立,眼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怆,他一直注视着远处,似乎心也被灯光牵走了。
秦桑瞧见,心似乎被针扎了下,这一瞬,她看见了他深埋心底的悲伤。
一叶小舟飘然而至,小常福撑着橹,轻声请他们上船。
朱闵青轻巧一跳,稳稳落在船头,伸手扶秦桑上船。
温润细腻的柔荑握在手里,船儿荡了一下,他的心也荡了一下。
豆蔻习惯性地要跟着上船,突觉一阵发寒,抬眼一瞧,少爷冷冰冰地望着她。
她老老实实地收回了腿。
小常福敏感嗅到空气中的一丝不寻常,头一低,悄无声息地上了岸。
朱闵青用力一撑,小舟顺着河水逶迤而去。
豆蔻立在岸边,拧着眉头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少爷是不是喜欢小姐?”
小常福同样拧着眉头捏着下巴,“看破不说破。”
“如果林嬷嬷知道,还不得把鼻子气歪了!”
“她气有啥用?走走,我领你听戏去,好容易出来玩一趟。”
晚间,各家的家祭仪式都已完成,街头夜市正是最喧哗之时,岸边游人如织,河上时有画舫飘过,带着一阵阵的丝竹笑语。
小舟从热闹中穿过,随河灯一起,慢慢地飘向寂静的深夜。
黑暗中,微风簇着轻浪,水面上星光点点,灯光摇曳一回,水光也不甘落后似地动一下。
秦桑坐在船头,灯光映红了她的脸颊,朦朦胧胧的。
朱闵青注视着她,慢慢摇着橹。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她突然开口道,“可是还不到一年,我竟记不清她的声音了。”
“前几日我想给母亲画幅小像,可怎么画怎么不对,我真怕,有一天我会忘记她的模样。”
朱闵青的目光有些茫然,他已经忘了母后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