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被客气地请出了寝殿。
秦曜渊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深陷掌心的十指早已麻木。
夜星遍布苍穹,她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对他说一句话。
熄了灯的寝殿里,秦秾华以手支头,随意靠在罗汉床上,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坐着。她很少有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她是喝药时也要争分夺秒看一行字的人,可现在,她的确什么都没有做。
当殿外响起丑时的更声,她终于起身走到窗前。
推开木窗,少年站在挂满茂盛枝叶的泡桐树下,月光透过茂盛枝叶斑驳在他脸上,阴影中的乌黑眸子晦暗不明,执拗的目光和她径直对撞,躲也不躲,避也不避,如他一如既往的霸道风格,铺天盖地将她包围。
秦秾华无奈地笑了。
“你过来。”她轻声道。
前一刻有如石雕的少年,毫不犹豫朝她走来。
一个窗框,两人相对。
秦秾华伸出手,试了试他脸颊的温度。
还好,不是很凉。
她刚要收回手,一只瘦削而颀长的手将她捕获。
少年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紧锁着她。
“……你为什么会不在?”他问。
他的提问在秦秾华意料之外。
她本以为,他会更想为她的故意冷待问一句为什么。
“成王败寇,你若输了,阿姊就会不在。”她说:“告诉阿姊,你为何不愿学经义军略?”
秦曜渊想起了藏在床底下的曹操和献帝。
想起了路人所说的那句“你聪明了,要权臣何用”。
他想起了许多,但无论哪一个理由,都说不出口。
他多想相信她。
他多么想相信她。
“……不喜欢。”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也不吃韭菜。”
“第一,这不是一回事,第二,要叫阿姊——”
她伸出自由的一只手去弹他额头,这次还未接近就被捉住了。她试着挣脱,两只手的禁锢都纹丝不动,她哑然失笑道:“渊儿——”
秦曜渊拿起她的右手,露出虎口上的淡淡疤痕,皎洁月色下,疤痕像一条浅粉色的月牙,也在为人指引方向。
像保证,像起誓——
少年抬起眼,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输。”
“我会赢到天涯海角,你也要陪我到天涯海角。”
“答应我。”他顿了顿,低声道:“……阿姊。”
半晌的寂静。
秦秾华趁他松懈,抽出右手挠在少年下巴上。
明月高悬,夜风袅袅。
她温柔笑道:“……我答应你,我会陪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女骗子说过很多谎话。
所有的话都可以是假的,他只希望,这句话是真的。 苍穹无边, 繁星漫天。
位于玉京南郊的钦天监所属灵台,四名身穿不入流官服的五官灵台郎正各站灵台一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头上夜空。
东角的灵台郎年纪最小,此时已十分困倦,他强忍下一个哈欠,正想偷偷瞄一眼刻漏,一束极为耀眼的红光从夜幕中划过。
“那是……”一声惊呼从南角传出, 所有灵台郎都注意到极不正常的一幕。
“快记录下来!寅时四刻!客星出天廷,入北斗——”
主官话音未落, 万千天火齐坠, 夜空亮如白昼。
年纪最小的灵台郎从未见过此般架势, 吓得跌坐在地, 呆呆看着声势浩大的星变。
异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消失了,主官匆促叮嘱灵台郎继续值守后,下了灵台, 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钦天监大门。
钦天监监正正在榻上打瞌睡,听了他的汇报,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