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属下在来瀛洲的路上,遇上夏皇安排在瀛洲城外的埋伏,两军交接时染上的。”
“赢了还是输了?”
“赢了,我们杀敌……属下来得急,不曾数过,但夏军听说夏皇被埋在雪山后,无心战斗,兵败如山倒,幸存下来的夏军最多三万。”
“瀛洲城内还有几万将士?”
柴震渐渐被她的冷静所感染,一路上好像都没沾过地面,棉花一般的双脚似乎又踏在了踏实的地面上。
他镇定下来,思索后给出答案:“十万余人,其中骑士一万。”
“我要一万轻骑,四万枪兵、箭手,再加上城内所有民工,带上足够的火把和燃油。我们今晚就前往定璧。”
“是!”
柴震领命后大步流星外外走去,踏出刺史府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想起夫人的问题——
“这是何处染上的?”
那一刻,她眼中的锐利让他想起了将军。
此时柴震才回过味来,难道夫人是在试探他?
将军如今生死不知,她却还……
柴震百感交集,匆匆离开。
……
夜幕之下,瀛洲城的城门缓缓拉开,无数人马从城中涌出。
从瀛洲到定璧,途中所需五六个时辰,秦秾华坐在马车里,眼睁睁地看着星夜发白,一抹猩红的朝日刺破黑暗。
“夫人,关上窗,休息一会吧。”种玉不知去哪儿哭过,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沙哑劝道。
“……我不困。”
秦秾华声音平静,面容沉稳,丝毫看不出悲痛之意。
种玉反而更加心疼,她不由哽咽了:“夫人,你难过就哭出来吧……”
她自己的泪先流了出来,然而,在她的注视下,夫人反而微微笑了。
她温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轻声道:“我没事。”
此时此刻,谁都可以伤心哭泣,她不能。
她不能有事。
秦秾华面露微笑,宽袖中的十指却深深陷入了手心。
她在心中一遍遍命令自己——
“我没事。” 苍茫雪原上,一具具尸体被陈列在雪地上, 水红色的雪块堆积成山, 无数民工正在埋头搜寻失踪的真武将军。
雪表上留有夏军营地的遗址, 搜救范围控制在遗址到山底的一路, 除了骑兵和枪兵,所有人都投入了救援,从日出到日落, 再到又一次日落,雪表下的尸体挖出了一具又一具, 始终不见他们要找的那一人。
算算时间, 距离雪崩发生已经过去三日,就算真武将军一开始还活着, 三日过后……
流言在民工和将士之中流窜, 再加上大夏传回夏朝廷有意组建大军勤王救驾的消息,军中士气愈发低落。
柴震身负众望, 在将军夫人身边转了几次,但他也没能把众人的心愿说出——
“已经过了三日,将军不可能还活着。还请夫人以大局为重,立即回城布防, 以备夏军侵袭。”
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这三日来, 无论什么时候, 柴震都能看到夫人在雪原上参与救援。
她的贴身侍女种玉每日都在哭, 可是柴震从来没有见夫人哭过, 她不但没哭,还总是笑——
短短几日,她瘦得脸颊凹陷,面色雪白,寒风吹过她身上的大氅,发出空荡荡的声音。
失去最亲之人的感受,他已经尝过,正因为他尝过,所以她木然空洞的微笑,让柴震心如刀绞。
将军最是心疼夫人,如果将军看到了……
他放眼眺望雪原上数不清的尸首,眼眶一酸,险些当场落下泪来。
将军……还能看到吗?
“找到了!找到了!”
突然喧闹起来的雪原让柴震一惊,也让他视野之中的女子扔下手中木棍,快步奔向发现喧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