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走了,还会管金雷十三州的百姓吗?”
秦秾华安慰性质地拍了拍王陆司的手臂,他终于镇定下来,默默退开,以袖擦泪。
“大家放心——”
秦秾华开口后,提问的人群纷纷安静。
她用平直朴实的语言向这些身穿布衣裋褐的人朗声道:
“我走后,金雷十三州现行的政策一切照旧,我相信,瀛王不会让我失望,也不会让大家失望。金雷就是我在大朔的另一个家,我再是健忘,也不会忘记帮助我走到今日的家人。大家若是遇到什么冤屈,尽可前往衙门击鼓鸣冤,衙门不管的,找知府,知府不管的,找瀛王,瀛王也不管——来玉京找我。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断不会背弃父皇给我的镇国封号。”
王陆司神色激动,他身后的百姓也是欢欣鼓舞。
“快,把东西带上来!”
王陆司一声招呼,一名仆从恭敬端上盛着衣裳的托盘走出人群,颜色是她最爱的紫色。
王陆司接过托盘,走到秦秾华面前,躬身献出。
“这是百名年过耄耋的老妇一同绣成的百岁衣,是我们檀州百姓的一点微薄心意,只愿公主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秦秾华双手接过,再三言谢。
回到马车后,两边百姓仍欢呼不断。
秦秾华透过车窗,不断对外挥手示意。
车队缓缓穿过人山人海,众人避让,陆续有抱着写有她胡名和汉名的长生牌的百姓从窗外一闪而过。
马车驶出很远,身后仍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声。
类似的情形,时有发生,秦秾华没有大张旗鼓宣扬自己回京一事,可是离开的路上,始终都有百姓步行相送,他们穿着布鞋草鞋,锲而不舍地跟在车队背后,每到车队停下休息时,就会热切地送上鸡蛋、净水、馕饼等小食。
直到车队离开伊州进入什坦峡谷,送行的队伍才完全消失,真武军和青州军交接,接手护送镇国长公主回京的任务。
当天傍晚,车队在玉溪边扎营。
重新回到空旷的冬日峡谷,看到那条熟悉的小溪,秦秾华不禁想起看着少年挽着裤腿下水摸螃蟹的日子。
过去还历历在目,时间却已一晃三年了。
她坐在车里,凝视安静流淌的玉溪,结绿端着食盘高高兴兴地上了车。
“公主,今晚有鲫鱼羹,是伊州那里送来新鲜鲫鱼!鲫鱼治脾胃虚弱,你一定要多喝一碗!”
秦秾华目光仍望着玉溪,景还是那个景,少了个人,叫她心里愈发思念。
她淡淡道:“……父皇离宫一事,你告诉醴泉了吗?”
结绿一愣:“说了呀……不能说吗?”
“能说,应说。”秦秾华朝她看去,笑道:“你和醴泉在我身边多久了?”
“我来的最早,公主刚出生不久,我就被调去照顾公主。”结绿揭开食罩,将鲫鱼羹在内的食碗一个个摆出:“醴泉是公主七岁那年,从怜贵妃……穆才人那里救下的。算起来,伺候公主也有十几年了。”
秦秾华笑道:“你们也算彼此知根知底,不知你觉得醴泉此人,作夫婿如何?”
结绿一怔,眼神下意识飘飞,红霞跟着飞上脸颊。
“公主又取笑结绿!”
“我是觉得,你们性格很像,婚后应该也能琴瑟和鸣。”秦秾华笑道,右手在她面颊一抚而过:“你若心中无意,怎的脸上这般滚烫?”
“我只想一辈子跟着公主……再说,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秦秾华轻声道:“傻姑娘,他怎么敢看不起你,只是我心里舍不得将你嫁给一个阉人,只要你喜欢,便是王公大臣也嫁得。”
结绿小心瞧她脸色,弱声道:“其实阉……也没什么不好。人好就行了。”
“好啊,回去我就把你许给乌宝。”
“公主!”结绿脸庞再次通红,这次纯粹是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