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后,几人闲话片刻就各自回屋,顾怀陵抄书,叶宴之默书,两人对面而坐,并不曾交流什么,屋中静谧,偶尔蜡烛霹雳声。抄过一卷后,顾怀陵停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眼看向对面的叶宴之。
叶宴之并没有看书,而是拿着一个荷包出神,手指无意识的磨砂,这个荷包回家那几日见他戴过,他一回来就把荷包浆洗了,今天也没见他带,荷包样式简单,天青海纹,拿在手里做什么?
顾怀陵想了想,还是没忍住。
“寒生说束脩还要拖延一段日子的时候,你为什么笑,发现了什么?”
下午已经问过他一次,他只是摇头。
叶宴之将荷包放进怀里,抬眼,“因为他有钱啊。”
顾怀陵不解看他。
叶宴之十指交叉放在书桌上,“顾大哥你闻到他身上的木槿香了吗?”顾怀陵点头,叶宴之笑了笑,“那你知道外面铺子里卖的带花香的胰子要多少钱吗?”
这个顾怀陵还真的不知道,他从不去这些店铺,用的也是家里自己做的,没有去买过。
摇头。
叶宴之:“我买东西的时候倒是把这里差不多都走了一遍。”曲指比了一个小圆圈,“这么小一块,一两银子呢。”二两银子束脩都交不起的“贫寒”学子,洗澡用一两银子一块的香胰子。
一两银子一块?
顾怀陵是真的不知道这事,第一次闻到他身上有木槿香的时候,只当他是摘了师母的花,虽说男儿身上有花香有些怪异,但若只是个人癖好,别人也无权过问什么。
顾怀陵:“不能是花瓣澡吗?”
“不可能。”
叶宴之直接否决了,“若是花瓣澡,他身上那个味道,不仅得洗,还得用熏香才能这么浓,他没有熏笼,那就只能是香胰子了。”
“而且不仅是香胰子,他的内衫,他的砚台,都不是寒门学子能用得起的东西。”
叶宴之一件一件指出来。
“他那个内衫,是东边产出来的棉绸,半棉半绸,既轻软又吸汗,十两银子一匹。”
初见林寒生的时候叶宴之就认出来了,本来不会这么明显的,谁让他在外面搭一粗麻的外衫?里面的十两一匹,外面穿粗麻,对比太强烈,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一般的棉布内衫。而这种布料叶宴之也很熟悉,以前跟自己的小厮就穿这个。
“还有他那个砚台。”
叶宴之扯了扯嘴角,“当初我去买笔墨纸砚的时候,那掌柜还特意跟我推了,说这砚台瞧着不明显,但石内含香,用这个砚台磨出来的墨汁也会留香。”
身子前倾,“顾大哥,你知道那砚台多少钱一方吗?”
顾怀陵:“多少?”
叶宴之微笑:“二十两一方,掌柜还说我若要的话,可以少点儿,十八两。”
“一个穿戴几十两的人,二两束脩交不出来,我当然要笑了。”
顾怀陵惊愕的看着叶宴之,没有怀疑他的话,因为他说的都有理有据,布料砚台价值几何,外面店铺一问就知道了,完全没有必要撒谎。
惊的是,林寒生哪里来的这么东西。
认识数年,他是真的穷,他抄书比自己还勤奋,除了束脩,在外面的一应用度都是他自己抄书换来的,而且他家应该也没有有钱的亲戚,因为上次他母亲身子不太好,家里没什么银钱治病,还找自己借的银子。
可以说的上是一贫如洗的人,哪里来的钱用这些东西?
“至于他哪里来的这些东西,我倒是有个猜测。”
顾怀陵看他,“什么猜测?”
谁知叶宴之却是摇头,“不好说。”见顾怀陵还要再问,想了想,“我这个猜测得有证据,如果没证据,那就是侮辱人了,你等我找到证据再说。”
顾怀陵:“侮辱?”
这个词,重量非常的足了,林寒生做了什么?
叶宴之点头,“过几天看,总能找到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