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尔一本正经道:“子不教父之过!”
“什么?”楼君炎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燕尔,微微愣了一瞬,便下意识地反问道,“砚台犯了何错?”
窗外偷听的正主儿也相当诧异,自己勤学好问,待人礼貌,没做什么坏事啊,砚台方才本想偷听关于今晚刺客的事情,方才见楼君炎似乎想同陆燕尔亲热,便犹疑着准备离开,哪曾想竟吃到自己的瓜。
继续侧耳细听。
陆燕尔看着楼君炎,说:“你是砚台的父亲,可他今天对你动手了。”
楼君炎以为她要说多大的事情,一笑道:“小孩子闹闹脾气,无伤大雅。”
陆燕尔严肃道:“我在旁边看得很清楚,砚台绝不是像一般的小孩子因为生父亲的气随便发泄两下,他是抱着极大的胜负心只想着打败你,砚台若非太小,体力不足,他非得将你打倒认输不可,而父子之间不应该有输赢之争。”
楼君炎的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陆燕尔顿了顿,继续道:“夫君经常忙着朝廷的事情,早出晚归,有时回来的晚,砚台都睡了,而你天不亮又要出门,砚台有时会好几天都见不到你这个父亲的人影,等到你休沐在家时,你总是…… 总是缠着我的时候较多,却忽略了砚台。
砚台自出生起,就非常的粘我,却不怎么同你亲近,可砚台始终是个男孩子,男儿家的胸襟气魄和担当应该跟着父亲学习才对,我能将他养的白白胖胖,能教他读书习字,可女子就是女子,有的东西是我教不了的,而我有时单看着砚台心就软的一塌糊涂,难免会不自觉溺爱。”
“夫君,你不能让我又当慈母,又当严母。我就觉得砚台小的时候,我可以负担全部的教养之责,但他已经快五岁了,不能一直只让身处后宅的娘亲督促教导他,不管是送他去学堂,或者请个先生到府上专门教他,你这个当爹的勤加管教,我这个做娘的就可以只当个慈母。”想了想,陆燕尔又补充道,只是言语间颇有些委屈。
楼君炎被陆燕尔说的无地自容,开始正式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砚台的教育问题,他坐近了些,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自责道:
“夫人教训的是!我原先想着砚台还小,以夫人的学识给他开蒙绰绰有余,而砚台身为男儿家,以后承担的责任也更多,随心所欲的日子没几年,可能就是正式上学的那四五年,没想到转眼砚台就快五岁了,是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该管的是该抓紧管起来。若真等到他闯出什么大祸再去教,便悔之晚矣!”
当然,还有没说的便是,将砚台管起来,也省得他整日粘着陆燕尔。
陆燕尔勾唇浅笑,偏头靠在他肩上:“夫君放在心上便好,只是夫君以后可能会更累。”
楼君炎朝廷上的事情本就忙的不得了,又要担负起砚台的教养之责,可在砚台的这件事上,她无法替他分担更多。若砚台是个女儿家,她可以大包大揽过来,让楼君炎尽可能轻松些。
可砚台是男儿,是男儿就当长成参天大树,既能庇护家人,又能福泽更多的人。
陆燕尔忽地抬眸,眼眸晶亮如星辰:“我希望砚台的未来一片光明,我希望他能成为国之栋梁,于国于家皆有大作为的人,我更希望他能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
楼君炎定定地看着她:“他会的。”
即使楼砚不会,他也会促使他成为这样的人!
而窗外的砚台伫立良久,抬手揉着湿润的眼眶,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前世,他所学皆是帝王权术,如何驭下,如何在波谲云诡的后宫生存,可都没怎么派上用场,因为有人比他更懂得这些,又是那样一个黑暗的时代,即使他心有抱负,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各方势力的阻碍,敌国的侵占,终究非他一人能回天。
所有人都在让他做一个怎样的君主,昏聩的,懦弱的,傀儡的,英明的,中庸的,能够力挽狂澜的,却无人告知他该做一个怎样的人。
他躺在床上,开始慎重思索重活的一世,他倒底该成为怎样的人,倒底该如何重活这一世,只是活着就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