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皇上那张脸瞬间由白转青,煞是精彩。
“父皇他,当真这样说?”
张进忠脸色未变,仍旧挂着一张半笑不笑的脸:“太上皇亲口交代的话,老奴怎敢乱传?”
“景瑜他,并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再者,手心手背都是肉……”
“皇上。”张进忠打断了他的话,“这话说的不假,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
皇上不得不咽下之前的话。
张进忠对这位皇上也是极为熟悉的,知道这话皇上只进了耳朵,并未上心。也罢,他此番过来,只是传个话,别的事儿暂且放着,他一个阉人,仗着太上皇才有几分脸面,真对上皇上,也只有以死谢罪的份儿。
临走时,张进忠瞥了一眼自他进门便没有说话的晋王。
这位……张进忠可没什么好印象。皇上说的确实不假,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也分谁厚谁薄,不养在身边的,同养在身边的差距,可不是一丁点儿大。
秦王殿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受了委屈,张进忠看这晋王也是越看越不喜。想要鸠占鹊巢,也不看看太上皇答应不答应,张进忠冷冷地笑了一声,抬脚走人。
赵景瑜自然也接收到了这份不喜,却也只能当做未看见。
“父皇。”赵景瑜见事不好,赶紧上前将皇上扶着,一面高唤,“来人,传太医!”
“不,不必。”皇上拉住他的手,张进忠才走,这边便要叫太医,传到外头去,又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皇上也是要脸的。
看着孝顺体贴的皇儿,皇上心中稍暖,“今儿,让你跟着朕受委屈了。”
皇上也是没有想到,临门一脚的时候,太上皇竟然来了这么一招,不仅成功地膈应住了他,还将晋王的颜面放在脚底下踩。
晋王垂下头,掩住脸上的神色,只道:“既然皇祖父不喜,那儿臣便——”
“不可。”皇上突然握住了晋王的胳膊,脸色虽苍白,可一双眼睛里全是执拗,执拗到叫人觉得可怖,“太上皇不喜,是太上皇的事,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朕,一言九鼎,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也是朕。朕叫你去,你便去,无需畏惧。”
说完,皇上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有些换,说出来便舒服多了。他拍了拍晋王,坚持道:“明儿,一定要谨慎又谨慎,千万不能叫别人捉住一点错处,明白了?”
“儿臣明白。”晋王郑重应下。
“回去,回去吧。”皇上举起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他需要闭目静养,交代了这些事,已经是废了好大的力气。
晋王无奈起身,又回头看了皇上几眼,方才不放心地走了。出了门,又交代了守在门外的丁茂几句,颇为殷切纯孝。
皇上听着,心中倍觉安慰。
他睁开眼睛,忽然朝着外头唤了一声。御前总管丁茂声而入,便听到皇上语气凝重地吩咐道:“盯着张进忠,看看他都去了哪儿。”
丁茂道了一声是,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
“皇上,当真不传太医?”
“不必,朕的身子如何朕自己知道。”
丁茂心中无可奈何,只得转身下去办事儿。他们这位皇上啊,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倔。
皇上靠在座椅上,身心俱疲,可是又生不起半点的睡意。他这一辈子,都在太上皇留下的阴影之中,活得无奈又窝囊。
当初太上皇身子不适,才退位与他,原以为他活不了几年了,没想到在那寺中修养了几年后,他这位父皇身子反而健朗了许多,甚至比他还强上三分。
皇上这辈子,都不得太上皇的心,连他亲自教养出来的晋王,也被太上皇全然否定,这叫皇上怎么能不怒?
只不过,太上皇似乎忘记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一国之君也是他。他认定了的事,岂会被太上皇的三言两语所影响。
他要让太上皇看看,晋王,必定会强过秦王。他一手教出来的皇儿,如何会差? 张进忠传完了话, 便又叫人引着,一路未曾停歇, 直接去了永乐宫。